离开高育良家,钟小艾马上又转道去了祁同伟家。
和高育良家一样,自从毕业后她就没上过祁同伟,或者说是梁老师的家门。
钟小艾上前按响门铃,开门的正是梁璐。
“小艾?”梁璐看到钟小艾时,表情明显有些不正常,不过还是让开身子,“来...快进来屋里坐。”
“梁老师好。”
“那个...挺不好意思的,大晚上的上门打扰。”
钟小艾朝梁璐微鞠了下躬。
当年在汉大时,梁璐就是她们政法系的辅导员,后来还一直当到了党总支的副书记。
“钟小艾?!”祁同伟惊讶了一下!
他有想过此次事情后钟小艾会给他联系,只是没想过她会大晚上的亲自上门!
“你怎么过来了?”
“稀客啊!”
“小蒋,去给客人倒杯茶,再洗盘水果上来!”
...
“哦!”
沙发上,一个年约二十五六,容貌清纯的女孩本来正看综艺节目呢,听得祁同伟吩咐后有些不舍地站了起来。
泡茶,洗水果。
钟小艾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蒋婷。
?
这女孩谁啊?怎么大晚上的出现在祁同伟家。
这么年轻漂亮,总不能是保姆吧?
再说了,这谁家保姆敢和主人家一起坐沙发看电视啊?
再看梁璐对她的亲昵,以及祁同伟视若无睹的态度,一个荒谬又似乎合理的念头闪过钟小艾的脑海。
“这位是?”钟小艾忍不住问了一句。
梁璐笑着揽过蒋婷的肩膀,语气自然的像介绍自家妹妹:“哦,我老家一亲戚的孩子,这不放寒假了吗?就来我们家玩几天,陪我说说话解解闷。”
蒋婷有些社恐,朝钟小艾羞涩的笑笑。
亲戚家孩子吗?
想及这趟过来的目的钟小艾并没有多问,顺势坐在了侧沙发上。
祁同伟坐在主沙发,身体前倾,态度客气并带着公式化的微笑:“小艾同志....”
“哦,现在应该是钟主任了吧?”
“有什么事吗?这大晚上的过来?”
钟小艾将面对高育良时的那番说辞,又大致重复了一遍,重点强调了侯亮平的行为与钟家无关,并代表钟家向祁同伟表达歉意。
祁同伟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直到钟小艾说完了他才缓缓开口:
“小艾同志,你的歉意我收到了。这件事组织上已经有了结论,我个人也不会再追究。
侯亮平是侯亮平,你是你,这点我还是能分清楚的。”
他的态度很平和,既没有表现出愤怒,也没有假装大度,有的只是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
这时,刚好蒋婷泡好茶从厨房里走出来,轻轻放在钟小艾面前,小声说了句“您好,那个...”,
然后退回到梁璐身边,继续看她的电视,只是把音量调小了许多。
举止间有种自然的居家感。
钟小艾起身去端茶杯,正好看到茶几上那份关于行政服务中心的报告,眼神骤然一亮:“祁学长,这个是什么?”
祁同伟草草的收起报告,随便敷衍了句:“哦,就是底下人做的策划书,让我参谋参谋。没什么好关注的。”
钟小艾嘴角一扯:要不是刚在方案提起人那栏看到祁同伟那三个大字我还真信了。
虽没看清里面内容,但光凭行政服务大厅这个名次,和‘惠民、利民、便民’、‘让数据多跑路,群众少跑腿’等副标题。
钟小艾也能大致猜出方案书里的具体内容。
坦白说这个项目并没有很难,重点是他走在了时代的前头!
用官面上的话来说祁同伟就是概念的引入人。
如果项目能够成功推广,那带来的影响将不可估量!
这么个方案居然是祁同伟想出来的???
因为侯亮平长期灌输,钟小艾对于祁同伟一直是“阿谀”、“取巧”的谄媚印象,但此刻和眼前的真人产生了很大的割裂。
眼前的这个老学长,似乎并没有侯亮平所形容的那么不堪。
......
“小艾啊,你的道歉我呢也已经收到了。”
“而且这件事情组织上已经有了明确的结论和处理。这件事,在我这里,已经过去了。”
他没有虚伪地说“没关系”,而是用“过去了”三个字。
简单来说就是——我接受你的道歉,事情到此为止,但也仅此而已。
钟小艾轻笑点头,祁同伟的平静、波澜不惊。
与侯亮平的那种出事前嚣张、出事后惶恐的姿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人嘛~总归要为自己的言行举止付出代价。”
“做好事得善果,做恶事担后果。”
“我们身处这个位置,必须时刻谨记规矩和底线。个人恩怨和私心杂念只会使人蒙蔽双眼,走错路因而付出惨重的代价。”
“就像亮平,查我肯定不是他的第一次违纪,但你不能因为一次没事就把他当成常态。”
“夜路走多了总归是会遇上鬼的。”
“你说是不是小艾?”
祁同伟的这番话,既像是总结侯亮平的教训,又像是在提醒。
这时梁璐也在一旁适时开口:“小艾,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路都是自己选的,侯亮平做出这种事来是他自己作死,只是你自己也要向前看。”
说话间,她很自然地替祁同伟整理了下毛衣领口,动作自然亲昵。祁同伟也没有丝毫抗拒,仿佛习以为常。
这个小细节落在钟小艾眼里,也让她再次意识到自己的学长和梁老师的这段婚姻,似乎并不像侯亮平所描述的那样肤浅功利,只是场权势和利益的交换。
感情这个东西是做不得假的,就像团篝火,可能你看不到它在燃烧,但是能感受到它的热度。
看梁老师对祁学长的感情显然做不得假,真挚程度尤在自己之上。
自己对祁同伟和梁璐这段婚姻的想象,可能从一开始就带着侯亮平灌输的偏见。或许,他们之间有着外人难以理解的相处之道和情感联结。
又坐了片刻,再次表达过歉意并且聊了些当年在学校的琐事后,钟小艾起身告辞。
梁璐将她送到门口。
离开祁同伟家,钟小艾的心绪久久难以平静。
今晚上的祁同伟几乎完全颠覆了她之前固有的印象。
既没有借机嘲讽,也没有洋洋得意,更没有讨好自己、巴结钟家的表现,有的只是那种平淡以及平等交流。
回想起侯亮平曾在她面前,是如何言之凿凿地贬低祁同伟,说他“惊天一跪”、“理想和抱负是纸糊的”,以及“靠着梁家上位,价值观扭曲”等等;
平时还常常标榜自己多正直多有骨气……
以前钟小艾还觉得侯亮平挺有正气,但此刻却只觉得讽刺和恶心......
原来,自己身边躺着的那个才是真正心术不正、又当又立、以百步笑五十步的虚伪软饭男!
夜风吹来,带着晚冬的凉意,钟小艾却感觉脸上有些发烫。
那是一种认知被彻底颠覆后的羞愧,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内心悸动。
她拢了拢外套,张臂抱紧自己肩膀,似乎这样可以让自己空乏的内心稍充实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