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青色火苗,太小,太微弱。
它飘向甲木,没有带起一丝风,没有散发半点热量,像雨夜里随时会熄灭的萤火。
在场的所有宗师,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想象过千万种惊天动地的对决场面。
却怎么也想不到,凌霄的回应,是如此的……儿戏。
“就这?”
一个站在外围的宗师,下意识地呢喃出声,语气里充满了荒谬。
甲木也愣住了。
他甚至没有去抵挡。
那缕青火,就这么轻飘飘地,印在了他胸口的衣袍上,然后,消失不见。
没有灼烧,没有爆炸,没有一丝一毫的真气波动。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死寂。
死一样的寂静。
几秒钟后,压抑的气氛被一道嗤笑声打破。
“哈哈哈,我还以为有什么通天手段!原来只是虚张声势!”
“故弄玄虚!简直可笑!”
那些刚刚还被甲木吓得魂不附体的宗师们,瞬间找到了宣泄口,纷纷出言嘲讽,想要以此来讨好甲木。
甲木没有理会他们。
他那张青铜面具下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凌霄,里面充满了困惑与警惕。
他感觉不到任何伤害。
但一种莫名的心悸,却从心脏最深处,缓缓升起。
“你,做了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干涩。
凌霄没有回答。
他只是伸出三根手指,在空气中轻轻倒数。
“三。”
甲木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感觉到了。
一股微弱的,却精纯到极致的生机,正在他胸口处散开。
这股生机,对他修炼的《青帝长生诀》而言,本应是大补之物。
可它一出现,就像一滴滚油,滴入了冰冷的死水中。
“二。”
凌霄的声音,如同地狱的丧钟。
甲木心脏里那枚沉寂了数十年的“死兆之种”,开始疯狂跳动。
无数被他强行压制的死气,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四肢百骸,朝着那一点生机,疯狂涌去!
生与死,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体内,展开了最原始的冲撞!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嘶吼,终于从甲木的面具下爆发出来。
他猛地捂住胸口,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仿佛体内有千万只蛊虫在啃噬他的五脏六腑。
“一。”
凌霄的声音落下。
砰!
甲木的胸口处,衣袍炸开。
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一片漆黑如焦炭的皮肤,上面布满了灰败的裂纹。
一根枯槁的,如同死去的树根般的藤蔓,从他的心脏位置,硬生生钻了出来!
“这是……”
所有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们眼珠子瞪得滚圆,骇然地看着眼前这恐怖诡异的一幕。
“生机,是最好的养料,也是最烈的毒药。”
凌霄的声音,悠悠响起,像是在给一群无知的学生上课。
“我给了他一粒种子,可惜,他的身体,早已是一片种不出庄稼的盐碱地。”
“所以,长出来的,只能是死亡。”
随着他的话语。
噗!噗!噗!
更多灰败的藤蔓,从甲木的四肢,脖颈,甚至七窍中疯狂钻出!
那些藤蔓没有叶子,只有一股浓郁的腐朽与死亡气息。
它们缠绕着甲木的身体,贪婪地吸食着他体内最后一点生命力。
甲木身上的气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飞速衰败。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萎。
“不……不可能……”
他痛苦地嘶吼着,想要调动真气去镇压。
可他越是催动功法,体内的生机与死气冲撞得就越是剧烈,那些死亡藤蔓生长得就越是疯狂。
咔嚓。
他脸上的青铜面具,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只布满尸斑,已经彻底失去水分的手,颤抖着摘下了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怎样的脸?
那是一张已经不能称之为“脸”的脸。
皮肤干枯,紧紧贴在骨骼上,双眼深陷,没有一丝神采,只有无尽的灰败与死寂。
如同一具风干了千年的古尸。
“魔鬼……你是魔鬼!”
一个宗师承受不住这恐怖的视觉冲击,怪叫一声,转身就想逃。
他刚跑出两步。
一根死亡藤蔓,如同毒蛇般从甲木身上射出,瞬间洞穿了他的心脏。
那名宗师的身体一僵,生命力被瞬间吸干,化作一具干尸,倒在地上。
其余的宗师们,吓得肝胆俱裂,连动都不敢再动一下。
“龙主……不会放过你……”
甲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怨毒的诅咒。
他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轰然跪倒在地。
那些死亡藤蔓,彻底将他包裹成了一个灰色的巨茧。
最后,砰的一声轻响。
巨茧连同里面的甲木,一起化作了漫天飞灰,随风飘散。
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双黑色的手套。
龙魂天干,甲木。
死。
从凌霄弹指,到甲木化灰,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分钟。
没有惊天动地的打斗。
只有一场无声无息,却诡异恐怖到了极点的虐杀。
全场,死寂。
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飞灰,所有人都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们看向凌霄的眼神,已经不再是轻视,不是贪婪,也不是敬畏。
是恐惧。
是面对未知,面对神魔时,最纯粹的恐惧。
凌霄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缓步上前,捡起了地上的那双阴沉木手套,随意掂了掂。
“材质不错,回炉重炼,还能做点小东西。”
然后,他转过身,目光落在了那群已经吓傻了的宗师身上。
“他死了。”
凌霄的语气很平静。
“现在,轮到你们了。”
扑通!扑通!扑通!
没有丝毫犹豫。
以那个八卦道袍的老道士为首,在场剩下的十几位宗师强者,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他们将头颅深深地埋在地上,身体抖如筛糠。
“凌……凌大师饶命!”
“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大师天威,罪该万死!”
“求大师看在我等修行不易的份上,给我们一条生路!我等愿为大师做牛做马,万死不辞!”
尊严?
脸面?
在绝对的死亡恐惧面前,一文不值。
凌霄看着这群前一秒还不可一世,此刻却卑微如蝼蚁的宗师,眼神里没有半分波澜。
“做牛做马?”
他嗤笑一声。
“你们,也配?”
众人心头一凉,脸上血色尽褪。
凌霄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
“想活命,可以。”
“拿出你们的价值。”
“功法,丹方,天材地宝,或者……你们背后的家族宗门,对我凌家,俯首称臣。”
“我给你们一天的时间考虑。”
“明天这个时候,我要看到你们的诚意。”
“现在……”
凌霄的眼神,骤然变冷。
“滚。”
一个字,如同天宪。
那十几位宗师强者,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向着黑暗中逃去,狼狈得像一群丧家之犬。
转眼间,别墅门前,便只剩下了凌家的人。
凌战拄着拐杖,看着自己这个孙子,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设想过无数种化解危机的可能。
却做梦也想不到,凌霄会用如此霸道,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将一场足以覆灭凌家的滔天巨浪,弹指间,碾为平地。
这已经不是人了。
这是神!
“爷爷。”凌霄走到他面前,脸上那股睥睨天下的气势收敛,恢复了平静。
“风,才刚刚开始吹。”
他抬起头,看向夜空深处,甲木化灰时,有一缕微不可见的黑气,遁入了虚空。
那是龙魂的秘法,用来传递死讯的。
“龙魂,很快就会再来人。”
凌战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那我们……”
“不用我们。”凌霄笑了笑。
“让他们来。”
“我正好缺一个像样的丹炉。”
“龙魂的龙主,听起来,应该很耐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