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已不再是山谷,而是一座沸腾的邪能炼狱。
每一次爆炸都卷起漫天的尘土与血肉,每一次齐射都在银色的军阵中犁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沟壑。
圣骑士们用生命铸就的盾墙,在恶魔守卫们狂潮般的冲击下被轻易撕裂;牧师们吟唱的守护祷言,在震耳欲聋的咆哮与爆炸声中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提里奥·弗丁的战马早已在第一轮炮火中被炸成了碎片,他自己也凭借着圣盾术才堪堪幸免。他站在这片人间地狱的中央,金色的战甲上沾满了同伴的鲜血。
他能清晰地听到,那些跟随了他多年的勇士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发出的绝望惨叫。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曾经在篝火旁与他分享麦酒的年轻面孔,在邪能的烈焰中扭曲、融化。
愤怒,如同火山般在他的胸中喷发,几乎要烧毁他的理智。但比愤怒更强烈的,是作为大领主的责任与痛楚。
他知道,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屠杀。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将自己引以为傲的军队,亲手带入了一个无法逃脱的绝境。
撤退?已经没有退路了。防守?在这无差别覆盖的炮火和无穷无尽的恶魔面前,防守只是在延迟死亡。
唯一的生机,便是斩断那条挥动屠刀的手臂!弗丁的目光穿过混乱的战场,越过无数恶魔狰狞的身影,死死地锁定了山巅之上那个佝偻的身影——古尔丹。
只要杀了他,这场屠杀或许就能停止,他的勇士们或许就能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圣光啊……”他低声祈祷,但这一次,他祈求的不是庇护,而是力量。一股前所未有的决绝,在他心中燃起。
弗丁高高举起了手中的传奇圣剑。“灰烬使者!”伴随着一声响彻天地的怒吼,那柄双手剑上,沉睡的力量被彻底唤醒。
金色的圣焰冲天而起,如同一轮微缩的太阳,瞬间驱散了周围浓郁的邪能。那光芒是如此纯粹,如此炽热,以至于靠近他的恶魔们都发出了痛苦的尖叫,本能地向后退缩。
“为了艾泽拉斯!!!”弗丁发起了他人生中最悲壮的一次冲锋。他整个人都被金色的圣光包裹,化作一道耀眼的流星,逆着死亡的浪潮,划破了绝望的绿色帷幕,直直地冲向了山巅之上的古尔丹。沿途所有挡在他面前的恶魔,无论是地狱犬还是恶魔卫士,都在接触到那纯粹圣焰的瞬间被点燃,化为飞灰。
山谷中正在被屠戮的十字军士兵们,看到了这道金色的光芒,他们眼中熄灭的希望之火,在这一刻仿佛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火苗。他们用尽最后的力气,为他们的大领主嘶吼助威。
然而,在山巅之上,古尔丹只是冷漠地看着那道向他冲来的金色流星,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讥讽。“萤火之光!”就在弗丁即将冲上山巅,将灰烬使者狠狠砸向古尔丹头颅的那一刻。
古尔丹的身旁,三颗悬浮着的邪能水晶突然光芒大盛!浓郁到近乎实质的邪能,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古尔丹的体内。
古尔丹那佝偻的身躯猛然挺直,他干枯的手掌向前一伸,口中念出了一句扭曲而又亵渎的咒文。“跪下。”弗丁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迎面压来。
他身上那熊熊燃烧的圣焰,在这股力量面前,就像是狂风中的烛火,剧烈地摇曳了几下,便被硬生生地压制了下去。灰烬使者上耀眼的光芒,也在邪能的侵蚀下发出痛苦的嘶鸣,迅速变得黯淡。
他奋力挣扎,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暴起,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如同蛛网般黏稠而又坚韧的暗影锁链从虚空中浮现,将他的四肢、躯干、脖颈死死地捆住。他就这样被定格在了半空中,距离古尔丹只有不到十尺的距离,却如同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看到了吗?提里奥·弗丁。”古尔丹缓步走到他的面前,用那双燃烧着邪能火焰的眼睛注视着他,声音中充满了施虐的快感,“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你的信仰,你的圣光,不值一提。”
他没有急着杀死弗丁,而是伸出手,用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缓缓托起,升到了山谷的上空。他就这样被禁锢在那里,像一个被挂起来的战利品,视野可以清晰地覆盖整个战场。这,才是比死亡更残酷的刑罚。
“我不会那么轻易地杀了你,”古尔丹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同恶魔的低语,“我要你看着,好好看着。看着你的军队,你的兄弟,你的信仰,是如何在我所侍奉的力量面前,被碾成粉末。我要亲眼看着你眼中的希望,比你身上的圣光先一步熄灭。”
弗丁被迫睁大了眼睛。他看到了,他看到了一切。他看到了他最忠诚的副官麦斯威尔,为了掩护一名年轻的牧师,被三名恶魔守卫的利刃同时贯穿身体。他看到了那些曾经在圣光之愿礼拜堂里虔诚祈祷的圣骑士们,如今被深渊领主的巨刃砸成肉泥。
他听到了熟悉的名字在惨叫中断绝,看到了忠诚的旗帜被恶魔的利爪撕碎,然后践踏在脚下。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他熟悉的战士倒下。山谷的地面,已经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银色的盔甲碎片与残缺的肢体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末日般的画卷。
而他,这位伟大的大领主,只能被禁锢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什么也做不了。
他的心,像是被无数根邪铁钉反复穿刺,痛得无以复加。他的灵魂,在无尽的悔恨与无力感中备受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山谷中的喊杀声渐渐平息了。因为……已经没有多少人还能站着了。古尔丹似乎终于满意了这场血腥的演出,他打了个响指,束缚着弗丁的暗影锁链随之消散。失去了支撑的弗丁,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从空中无力地坠落。
灰烬使者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当啷”一声,砸在被鲜血浸透的土地上,圣光黯淡,宛如死灰。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头,看到的,只有遍地的尸骸,以及恶魔们那一张张在邪能火焰中扭曲、狞笑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