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军区司令部临时设在一个普通的农家院落里，张百川、黎昱政委、陈榘参谋长三人围坐在一张八仙桌旁，桌上摊开着几本花名册和一张山东地图。
“司令员，这是初步统计上来的各部人员、装备情况，”黎昱政委将一本册子推到张百川面前：“家底不算厚实，而且很分散。”
张百川接过册子，快速翻看着：“十五万人，听起来不少，”他抬起头：“但番号杂乱，装备五花八门，重武器稀缺，弹药储备更是堪忧，大部分部队还停留在游击状态，缺乏正规作战和攻坚能力。”
陈榘参谋长指着地图补充道：“目前我们的力量主要分布在三大块。鲁中地区是我们军区机关所在地，基础相对好些，但直面济南、潍县方向的日军压力最大。鲁南地区多山，群众基础不错，但部队装备最差，补给困难。至于胶东……”
提到胶东，陈榘顿了顿，看了一眼黎昱，黎昱接口道：“胶东军分区实力最强，许友同志在那里经营多年，部队相对齐整，缴获也多，控制着烟台、威海等部分港口，能通过海上渠道获得一些补给。不过……”
张百川放下花名册：“不过什么？老黎，老陈，咱们现在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同志，有什么话直说。”
黎昱沉吟了一下，说道：“许友同志是四方面军的老同志，打仗是一把好手，魄力也足。只是性子比较强，以往和军区之间，在作战方针和部队指挥上，偶有分歧。”
陈榘说得更直接些：“胶东军分区某种程度上很独立。许司令对上级的指令，合意的就执行，不合意的有时就按自己的来。这次军区整编，涉及到部队调动和干部任命，恐怕需要司令员你亲自去和他沟通。”
张百川听完，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许友，我知道他，是个能打硬仗的。有本事的人有点脾气正常。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山东军区必须形成一个铁拳头，不能五指分开，各打各的，”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目光扫过胶东半岛：“这样，整编工作不能等。老黎，老陈，我们按照预定方案，先把鲁中、鲁南的部队整编起来。以115师的老底子和我们从华北带来的骨干为核心，搭建起三个主力旅的架子，抓紧时间练兵，重点是步兵战术和爆破技术，咱们现在缺乏重炮，攻坚就得多靠炸药包和手榴弹，”
“我同意，”黎昱点头，“政治整训也要同步进行，统一思想，明确纪律。”
“参谋长，”张百川转向陈榘，“你负责制定详细的整训计划和作战预案。部队整编完成后，我们要尽快打一仗，目标选在鲁中，规模不需要太大，但要确保必胜，用来磨合部队，提振士气，也让山东的父老乡亲看看咱们八路军的力量，”
“是，”陈榘应道。
张百川停顿了一下：“至于胶东和许友同志那边，我亲自去一趟。以调研和商讨下一步对敌作战计划的名义。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溜溜。我也正想见识一下，咱们山东军区这把最锋利的刀，到底成色如何。”
几天后，张百川只带着一个警卫排，轻装简从，东行前往胶东。到达胶东军分区司令部所在地时，许友带着几名干部在门口迎接。
许友身材高大，面容粗犷，带着一股行伍已久的剽悍之气。他敬了个礼：“司令员，欢迎到胶东指导工作，”
张百川还了个礼，笑着握住许友的手：“老许，久仰大名啊，你在胶东打得好，打开了局面，中央都知道你许友是员虎将，”
许友脸上露出得色，但语气依旧保持着客气：“司令员过奖了，都是同志们一起努力的结果。”
进入司令部，许友简要介绍了胶东目前的敌我态势和部队情况，话语间充满自信，也确实有自信的资本，他手下的4个团装备明显比鲁中、鲁南的部队好上一截，士气也很高昂。
介绍完毕，许友看向张百川：“司令员，你这次来，对咱们胶东部队，有什么具体指示？”
张百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老许，你觉得，眼下咱们山东军区，首要的任务是什么？”
许友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是打鬼子，扩大根据地，我们胶东部队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向西发展，策应鲁中方向，甚至威胁济南，”
张百川点点头，又摇摇头：“打鬼子没错。但怎么打？是我们胶东自己打自己的，还是鲁中打鲁中的，抑或是整个山东军区攥成一个拳头，对准鬼子的要害打？”
许友眉头微皱：“司令员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张百川目光平静地看着许友，“山东的鬼子是一个整体，我们的力量却分散在各地。如果各自为战，容易被鬼子逐个击破，或者被他们利用我们的间隙。我们需要统一的指挥，统一的部署，形成合力。就像你在胶东，能把几个团拧成一股绳，打出了威风。现在，我们需要把整个山东的部队都拧成一股更粗、更硬的绳，”
许友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掂量张百川这番话的分量。“司令员的战略眼光，我许友佩服。不过，”他话锋一转，“下面的部队情况复杂，有些山头惯了，突然要统一指挥，恐怕需要时间。”
张百川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笑了笑：“打胜仗就是最大的好处，消灭了鬼子，缴获了装备，扩大了地盘，对咱们每个部队，每个战士都有好处，我这次来，不是要立刻拿走你的指挥权，而是想和你老许商量，下一步，咱们山东军区，这第一刀，砍在哪里最合适？怎么砍才能让鬼子疼到骨子里？这需要你们胶东的配合，也需要你的智慧和胆量，”
他摊开随身带来的地图：“来，老许，咱们一起琢磨琢磨。你觉得，我们是先打这里，还是这里？你们胶东部队，最适合担当什么角色？”
许友看着地图，又看看眼前这位语气平和却目光坚定的新任司令员，原本有些戒备的神情渐渐缓和下来。他凑到地图前，手指点向一个位置：“司令员，你看这里怎么样？如果我们胶东部队从这里出击……”
张百川认真地听着，不时发问，两人在地图前商讨起来，气氛逐渐变得热烈。然而，站在一旁的胶东军分区参谋长却敏锐地注意到，张司令员虽然看似全盘接纳许司令的建议，但在关键节点的兵力使用和配合要求上，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底线。这位从华北来的司令员，手段似乎比他们预想的还要老练。这次看似平常的“调研”，恐怕将决定未来整个胶东部队、乃至许司令本人，在山东军区中的位置。而张百川心里清楚，收服许友归心仅仅是整合山东力量的第一步，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