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天成的胖脸上瞬间血色尽失，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
他跟了严丽几个月，还是头一次看见，严丽露出这样凝重的表情。
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制服领口被揪得皱巴巴的。
“明白，我这就去办！”
他肥胖的身躯罕见地灵活起来，像颗球般快速滚向警察局大门。
严丽的目光则始终锁定在轿车内的孙景华身上，红唇紧抿，眼神凝重。
……
牢房内，光线昏沉，只有头顶一盏惨白的节能灯嘶嘶作响，投下冰冷的光晕。
江浩慵懒地靠坐在一张木质方凳上，一条长腿伸直，另一条腿曲起，脚踝搭在膝盖上。
他指间夹着一支即将燃尽的香烟，灰白的烟灰颤巍巍地悬着，却迟迟不落。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对面，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人。
更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破碎的劣质艺术品，眸底深处翻滚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嘲弄。
孙宇涵瘫坐在他对面的铁椅上，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
他昂贵的西装皱巴巴地裹在身上，领带歪斜，精心打理的发型，如今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
他的身下，压着那张如同催命符般的认罪书。
纸张的边缘，被他无意识攥紧的手指揉得发皱。
“孙公子。”江浩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金属划过水泥地，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缓缓吸了一口烟，然后将烟蒂扔在地上，用锃亮的皮鞋底轻轻碾灭。
“怎么，你以为你爹来了，警察局的大门，就能为他打开？”
“就能改变dNA检测报告上白纸黑字的结果？”
他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瞬间如潮水般向孙宇涵涌去。
“就能改变你侵犯李婷婷，再把脏水泼给袁明浩的龌龊勾当？”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孙宇涵的皮囊，看清他内心所有的肮脏。
“就能改变你今天必须认罪伏法，铁一般的事实吗？！”
江浩的声调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孙宇涵的心口。
在空旷的牢房里激起令人心悸的回响。
孙宇涵猛地一颤，脸色惨白得如同身后的石灰墙。
他像是濒死的鱼一样艰难地喘息着，涣散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警察局大门的方向。
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最后一丝不肯熄灭的妄想！
也许，也许父亲真的有办法……
“别再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了。”江浩的声音重新变得冰冷而平静。
像一条冻僵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孙宇涵的心脏，将他最后那点希冀勒得粉碎。
“你的罪，铁证如山。”
他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指向铁桌上那个透明的证物袋。
里面刺眼的白色液体，和旁边几根刚从孙宇涵头上扯下的头发，形成了无比残酷的对比。
“就算你爹孙景华现在闯进来，站在这里，”江浩的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
“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这些证据，是怎么一点一点，把他宝贝儿子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的。”
“等医院的检测报告出来，白纸黑字，盖章生效。”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慢得像凌迟。
“你爹，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保不住你。”
江浩最后靠回椅背，姿态重新变得慵懒，仿佛刚才那凌厉的压迫只是幻觉。
他淡淡地吐出最后四个字，为这场审讯盖棺定论：
“孙公子，认命吧。”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孙宇涵眼底最后的光彩彻底熄灭了。
他整个人像是被瞬间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在椅子上，唯有手指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缓缓地、绝望地低下头，目光重新聚焦在那张认罪书上，那薄薄的一张纸。
此刻在他眼中却如同万丈深渊，要将他彻底吞噬。
无边的黑暗和冰冷的绝望，彻底淹没了他。
他清楚地知道，以调查组的权势和手段，一旦dNA检测结果出来，证据确凿。
就算他父亲孙景华用尽一切手段，也绝无可能从死神手中将他夺回！
冰冷的绝望如毒蛇般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现在认罪，或许是唯一能减轻父亲压力的选择。
至少不会让父亲为了保他而彻底得罪调查组，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是……
孙宇涵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张纸上，眼中迸发出强烈的不甘和怨毒！
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关节发白，微微颤抖。
他才二十多岁，人生才刚刚开始，他本该享受着锦衣玉食、万众追捧的生活，还有大把的荣华富贵等着他去挥霍！
如今却要在这阴暗肮脏的牢房里，签下这份毁掉他一生的认罪书，从此与铁窗为伴？
开他妈什么玩笑！
突然，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抬起头，视线越过江浩。
精准地锁定了躲在后方、脸色同样苍白的李婷婷。
他眼中之前的凶狠与不甘瞬间褪去，换上了浓得化不开的悔恨与哀求，变脸之快，令人咋舌。
“婷婷……婷婷！”
孙宇涵的声音带着哭腔，毫无预兆地，“扑通” 一声重重跪倒在地！
膝盖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闷响。
他双手合十，像拜佛一样朝着李婷婷的方向不住地作揖，涕泪横流。
“婷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他哭喊着，声音破碎不堪。
“那天晚上我喝多了，酒精上了头，我不是人！”
“我是畜生！”
“我神志不清才做出了那种猪狗不如的事情，伤害了你……”
他一边说，一边竟用膝盖跪着前行，踉跄地爬向李婷婷。
粗糙的水泥地磨破了他的西装裤和膝盖，留下淡淡的血痕也浑然不觉。
他一把抓住李婷婷病号服的裤腿，像是落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死死攥住，不肯放手。
“求你原谅我这一次，就这一次！”
“我发誓，只要你原谅我，我一定对你负责到底！”
“我会娶你，我会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我会一辈子对你好，让你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他仰起头，泪水混着鼻涕糊了满脸，往日里英俊的脸庞此刻显得格外狼狈和扭曲。
声音哀切得近乎嘶哑。
“求求你了婷婷，别让我后半辈子都在监狱里烂掉……”
“求你了，给我一条生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