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身时带起的风雪在半空凝成碎冰,月光把那道影子切得很清楚。
首先撞进瞳孔的是那道熟悉的刀削般的下颌线,接着是垂在胸前的灰白长发——这世间能在雪夜独自行走武当山巅的白发人,除了太师傅,便只有我的义父谢逊。
可等他再走近两步,我后颈的寒毛地竖起来。
从前的谢逊,哪怕双眼已盲,周身也像淬了火的剑,锋锐里带着慈悲;此刻他身上却缠着若有若无的黑雾,每走一步,脚边的积雪便泛起诡异的青斑,连月光落在他肩头都像是被吸走了三分亮度。
义父?我喉咙发紧,下意识跨前半步。
身侧的周芷若同时抬手,指尖凝起半寸冰棱——她比我更敏锐,已经察觉到不对。
谢逊停在五步外。
他本该空洞的眼窝里,此刻泛着幽蓝的光,像两团烧不旺的鬼火:无忌,你终于到了这一步。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磨,每个字都带着刺,但我必须告诉你,真正的敌人比你想象中要强大得多。
我心口一沉。
十年前光明顶大战,我替他接下十二掌,他掌心的温度我至今记得;三年前灵蛇岛,他抱着屠龙刀说要金盆洗手,声音里的疲惫是真的。
可此刻站在我面前的,分明是被什么东西裹着的谢逊。
是谁动了你?我攥紧拳头,九阳真气在经脉里滚动,波斯明教?
还是......
九阴九阳。谢逊突然笑了,那笑声像夜枭在刮玻璃,他们用禁术把我改造成了双修炉鼎。
你以为我为何能突破大乘瓶颈?
哈,我每多活一日,便替那老贼多吸一分天地灵气。
他抬起手,我这才看见他手腕内侧爬着暗紫色的纹路,像活物般蠕动:今日我能挣脱片刻,是因那老贼分神去夺舍另一具躯体——你的小昭和亲时带的波斯侍女,原是他留的后手。
我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小昭?
三个月前她随波斯使者回总坛,说三年后便回中原,难道......
不止如此。谢逊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鬼火般的眼瞳里闪过一丝清明,他还控制了铁木真的尸身,用西域机关术改造成人形战车,全身覆盖精钢,内藏火药,明日辰时便会随第一批波斯舰队登陆泉州港......
住口!谢逊突然捂住心口,黑雾从他七窍里涌出来,他踉跄两步,指甲深深掐进雪地里,快走......别信......
我冲过去扶住他。
他的体温低得惊人,皮肤下有东西在翻涌,像无数条蛇在撕咬。
周芷若的冰棱地抵住谢逊后颈,却在触及的瞬间凝出霜花——那黑雾竟在吞噬她的寒劲。
芷若,退下。我反手扣住她手腕,把九阳真气渡过去。
她的冰棱顿时亮如寒星,黑雾被逼退半寸。
谢逊趁机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刺进骨头:听着......波斯教主的弱点在阴阳交汇,他修的是邪功,必须靠吸双属性内力维持......
无忌哥哥!周芷若突然拽我后襟。
我抬头,正看见谢逊的瞳孔重新变成幽蓝,他猛地甩开我,踉跄着倒退三步,黑雾裹着他的身影开始消散:记住......明日......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像被风吹散的纸片,碎成万千黑点,只剩一片染血的布条落在我脚边——那是我十二岁在冰火岛给他缝的汗巾,边角还绣着二字。
义父!我扑过去要捡,却被周芷若拉住。
她的手凉得像冰,却把我的掌心焐得发烫:他刚才的眼神有一瞬间是清醒的。她指着雪地上未完全消散的青斑,这些痕迹是波斯蚀骨咒,我在峨眉典籍里见过,中咒者每说一句真话,魂魄便被啃噬一分。
山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我攥紧那方汗巾,指节发白。
太师傅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明日大战,咱们得合计个章程。可现在的,早已不是六大派围攻光明顶那么简单。
去叫太师傅。我转身看向周芷若,还有把宋大侠他们也请来。
但记住,只说有要事相商,别惊动其他人。
她点头,发梢的融雪滴在我手背上,凉得刺骨:我这就去。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山道拐角,我蹲下身,用九阳真气护住那方汗巾。
血渍里混着暗紫色的咒文,我指尖轻轻一触,便觉有股阴寒之气顺着经脉往上钻——是波斯禁术的残留。
无忌。
我抬头,太师傅不知何时站在身后。
他的道袍上还沾着刚才幻境里的焦痕,手里端着个粗陶碗,碗里飘着枸杞的甜香:你小时总说我煮的安神汤苦,现在倒成了救命的东西。
我接过碗,滚烫的汤汁顺着喉咙往下淌,暖了胃,却暖不了心:太师傅,我刚见着义父了。
他的手顿了顿,道袍袖口的太极纹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我在山下便觉山巅灵气紊乱,原是谢贤侄来了。他在我身边坐下,雪地里立刻腾起两团热气,说说吧,他都说了什么。
等我把前因后果说完,太师傅的眉峰已经拧成了川字。
这时山道上响起脚步声,周芷若带着宋远桥、俞莲舟等人上来了——宋远桥手里提着剑,俞莲舟背着药箱,连平时最稳重的殷梨亭都攥着一对判官笔。
教主。宋远桥单膝跪地,属下等愿为您赴死。
都起来。我伸手扶他,明日的敌人不是六大派,是波斯明教的邪术,还有被控制的铁木真尸身。我扫过众人紧绷的脸,我们需要的不是死士,是活棋。
太师傅抚须轻笑:无忌说得对。
波斯邪功虽诡,但阴阳相生,我武当太极正好克它;那铁木真的再硬,总硬不过我们的炸药——前日我让宋远桥往泉州运了二十车火药,埋在港口地下。
周芷若突然开口:峨眉有破妄镜,可照出被控制者的魂魄。
若能找到波斯教主的本体,我与无忌的双属性内力或许能破他的阴阳阵。
俞莲舟翻开药箱,取出个青瓷瓶:这是我新炼的醒神散,中了蚀骨咒的人闻了能清醒片刻。
谢狮王若再出现,或许能用得上。
我看着他们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刚当上教主时,这些人看我的眼神里还带着疑虑。
可现在,他们的信任像一团火,把我心里的阴霾烧去了大半。
子时三刻,各堂口按原计划埋伏。我拍了拍宋远桥的肩,五行旗守港口,锐金旗破战车,巨木旗引波斯舰队入礁区。我转向周芷若,你带峨眉女弟子守光明顶后崖,那里是波斯教众的必经之路。
最后我看向太师傅:太师傅,您镇在武当山巅,用太极阵护住全局——若我们败了,这是最后的退路。
他哈哈一笑,白须在风里扬起:臭小子,你当我这把老骨头是吃素的?
当年我以一对七大战少林,现在对付个波斯老贼,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众人散去时,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
周芷若留在最后,替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绳:我去准备破妄镜。她的手指在我耳垂上轻轻一掐,别皱眉,我们一定能赢。
我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晨雾里,转身看向东方。
那里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像被谁泼了墨汁,一阵怪风从海面上刮来,卷着腥气,把山顶的积雪吹得漫天飞舞。
我握紧腰间的圣火令,指节发白。
随着夜色渐深(注:实际时间线已近黎明,此处按用户要求调整表述),整个光明顶上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又压抑的气氛。
风里飘着若有若无的腥气,像极了十年前光明顶大战前夜,血与火的味道。
我望着山下星星点点的篝火,突然想起谢逊最后那丝清醒的眼神。
明日,无论来的是波斯教主还是铁木真战车,我张无忌,定要护我身边人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