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海风裹着咸腥钻进衣领,我盯着分影逐渐凝固的冷笑,后槽牙咬得发酸——那抹弧度太像了,像极了雪地里那道身影抬手按心时的神情。
指尖刚触到分影眉心的金纹,心神连接突然传来灼痛,仿佛有人攥着我的命门在火上烤。
光明顶方向传来闷响。
我猛地抬头,看见天际那道本应恒亮的教主显形金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
船尾的圣火盆地暗了三分,连带着赵敏掌心翻涌的星图都泛起波纹。
武当灶火弱了!赵敏突然掐住我的手腕,她指尖凉得像冰锥,我调星图看了,玉虚宫的千年灶火刚才矮了半尺。
峨眉的玉碑......裂纹又深了两道。
我喉头发紧。
分影与我同修九阳,本是用来稳固丝路武脉的分身,可方才切断连接时,我分明感觉到有股陌生力道顺着金纹往我识海里钻,像条吐信的毒蛇。不是退化。我攥紧陶碗残片,那上面倒计时,七日的刻痕正发烫,是有人借分影假传指令——武脉认的是九阳气,若分影被篡改......
虚弱的唤声从火云儿怀里传来。
小昭的魂光正渗出细碎的金点,像被什么东西啃噬。
火云儿红着眼眶,手指抚过她发顶:她刚才说疼,是魂体在被牵引......话没说完,毯子里传来布料摩擦声——周芷若突然睁眼了。
她的眼尾还沾着心火印记的红,暴雨梨花针地从袖中射出,在半空织成蛛网似的符文。
我认出那是峨眉针谱里的破妄诀,可针势却歪了半寸,像是有人强行掰着她的手在画。心火印记......藏着静迦的记忆碎片。她的声音像两片碎玉相碰,每七日......认证序列重连一次。
我心头一跳。
静迦是圣火焚心而死的,她的记忆怎会留在我和周芷若的印记里?
双生容器......共燃圣火。周芷若的指尖抵着太阳穴,冷汗顺着下颌滴在毯子上,否则系统会......抹去人为传承,只留自然演化。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的瞳孔突然涣散,又重重合上,针网地碎成金粉。
所以它让我分裂本源,不是成全,是筛选?我盯着分影,它此刻正木然盘坐,可方才那抹冷笑仍在我视网膜上烙着印子。
原来所谓九阳分影根本不是助力,是系统设的筛子——要么我和分影同频,成为它的提线木偶;要么分影失控,连带武脉崩溃。
诈死。我突然开口,让分影假装崩解,引幕后黑手来收残魂。
赵敏的星图地炸开,又重新聚成光团:可行。
分影若散,残留的九阳气会变成诱饵,像血腥味招鲨鱼。她指尖在星图上划了道弧线,我让商队在附近布匿影阵,三天够不够?
我摸出怀里的炭笔,笔杆上的牙印硌着掌心,三日后卯时,清道舰该来了。
分影的崩解比我想象中疼。
当我主动散去它体内的九阳气时,仿佛有人拿烧红的铁签子在我丹田搅,冷汗浸透了中衣。
它的虚影先是晃了晃,接着裂开细纹,最后地炸成金粉,飘在船尾像团散了的云。
火云儿抱着小昭退到船舷边,圣火令在她颈间发烫。
赵敏站在我身侧,星图凝成护罩,连海风都卷不进去。
三天后的卯时,海面浮起层薄雾,远处传来木桨划水的声音——清道舰来了。
那船漆着青黑的纹,船头立着尊青铜饕餮,正张着嘴吞雾。
甲板上走下个人,戴副青铜面具,面具纹路和我腕间的印子如出一辙,只是方向相反。
他的脚步很轻,像片飘在水上的叶子,可我能感觉到他掌心的认证序列在逆着转,像台倒了齿轮的破钟。
静迦?火云儿突然低呼。
她怀里的魂泪泛起蓝光,照出那人身后模模糊糊的影子——是静迦,是那个会蹲在药炉前给我捡药渣的静迦,不是圣火焚心时的疯癫模样。
青铜面具人停在分影残魂前,抬手要抓。
我攥紧炭笔,外卖箱里的亲情三角阵法突然发烫——那是三师伯用我、表妹、小昭和面做的面人烧成的,当年烤炭笔时顺手埋进了箱底。我低喝,炭笔在甲板上划出火星,箱中飞出三道淡金色的光,缠上那人的脚踝。
这是......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人间的......羁绊?
火云儿突然扑过去,魂泪贴在他面具上:你看清楚!
静迦最后记得的,是那个打翻药锅的孩子!
她给你擦药时说小无忌手巧,将来定能熬出救命的药,不是秩序,不是纯净,是人心!
面具地裂开道缝。
我看见他眼尾发红,像被谁按了快进的老电影——有药香飘来,有孩童的笑声,有烧焦的药味混着哭声。我......他抬手摸向面具,我不想清道......
金芒从他体内炸开,比圣火还亮。
我被气浪掀得撞在船舷上,嘴里尝到血味。
等视线清晰时,甲板上只剩半块焦黑的面具,和一行用血写的字:它在看。
武当、少林、峨眉的熔炉旧址都在升温!赵敏的星图全红了,七日后,会自燃成终焉祭坛。她的声音发颤,祭坛需要......需要管理者亲手点燃,献祭所有牵挂......
我抱紧外卖箱,箱里小昭的魂光蹭着我的手背:哥......别信你的影子。她的声音轻得像片雪,信你熬药时,手抖的那一秒。
月光爬上船舷时,我蹲在分影残魂处。
那里本该只剩金粉,可我看见一缕金丝正顺着甲板爬向我的脚踝,细得像根头发丝,却闪着和认证序列一样的光。
我伸手去抓,它却地钻进裤管,在小腿上爬了道浅红的印子——不是真气,是活的,像条要往骨头里钻的虫。
海风突然大了,吹得圣火盆噼啪响。
我望着海面浮起的月光,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那缕金丝还在爬,隔着布帛都能感觉到它的凉,像根针,正往我命门扎。
起锚。我抹了把嘴角的血,加速回中原。
赵敏的星图在掌心凝成剑形,火云儿重新哼起波斯童谣,小昭的魂光依附着童谣轻轻晃。
而我的小腿上,那缕金丝还在爬,很慢,却执着得可怕——它在等,等我松懈的那一秒。
船尾的分影残魂突然泛起微光,像有人在金粉里画了道眉。
我盯着那光,后颈的汗毛又竖起来了——这次,不是分影在动,是有什么东西,正透过它的眼睛,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