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家属院的海棠树树在暮色中沙沙作响。
林奕暖站在3号楼门前，手指悬在门铃上方顿了片刻。
叮咚——
来了来了！门内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开门的依然还是保姆张阿姨，围裙上还沾着面粉，林小姐您可来了！书记等您半天了，快请进！
林奕暖微微颔首，递上准备好的龙井茶叶礼盒：打扰了。
张阿姨接过礼盒，压低声音，书记今天特意吩咐做了山药排骨汤，说是......她顿了顿，您应该爱喝.....
林奕暖指尖一颤，险些碰倒玄关的青瓷花瓶，她余光扫过鞋柜。
最下层摆着双非常可爱的粉色拖鞋，应该是薛晚盈的，看来薛育彬希望薛晚盈能常回家。
林奕暖深吸了一口气，换上准备好的软底拖鞋。
她跟着张阿姨穿过种满绿植的小庭院，注意到开的最茂盛的竟然是母亲生前最爱的蝴蝶兰。
林小姐这边请。张阿姨引她穿过挂满字画的走廊。
中式装修的客厅里，薛育彬正坐在餐桌主位看文件，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
他今天穿着深蓝色居家衬衫，比公开场合少了些威严，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依然让林奕暖本能地绷直了脊背。
薛书记。林奕暖在距餐桌三步处站定，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
薛育彬抬头，摘下眼镜：来了呀，快坐。他指了指右手边的位置，家常便饭，不用拘束。
林奕暖轻声道谢，小心翼翼地拉开椅子，她只坐了椅面前三分之一，双腿并拢斜放，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显然还是有些拘谨。
放松点。薛育彬拿起汤勺，就当是普通家宴。
餐桌铺着素色棉麻桌布，四菜一汤冒着热气：清蒸海鲈鱼、油焖笋尖、蟹粉豆腐、白灼菜心。朴素却讲究，每道菜的摆盘都透着精心。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碗山药排骨汤，乳白的汤面上飘着几粒枸杞，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尝尝这个。薛育彬突然拿起汤勺，亲自舀了碗汤推过来，我记得你母亲原先最爱喝。
林奕暖双手接过，汤碗烫得灼手，林奕暖却不敢放下。
她低头抿了一口，汤色清亮，浮着两粒枸杞，排骨的鲜甜混着山药的绵密在舌尖化开。
熟悉的味道瞬间唤醒记忆——母亲系着围裙在狭小厨房里哼歌的样子，蒸汽模糊了玻璃窗，她趴在餐桌边写作业，等着那碗总是最后上桌的汤.....
好喝吗？薛育彬问。
很好喝。林奕暖声音有些发紧，张阿姨手艺真好。
薛育彬目光在她泛红的眼眶停留片刻，转而夹了块鱼肉给她：听晚盈说，你在剑桥是学的是金融？
话题转向安全的领域，林奕暖松了口气。是的，主攻跨境资本贸易。
剑桥的学费不便宜吧，楚晔辰全程资助的？薛育彬轻轻挑眉看向林奕暖。
林奕暖筷子尖轻轻戳着米饭：当时......确实是以楚氏资助留学生的名义前往剑桥的，不过入学前我在澳门赢了笔钱，正好也够学费了......
林奕暖斟酌的回复，她不想让薛育彬认为从一开始她就搭上楚晔辰布局复仇，毕竟谁都不喜欢一个心机深沉的人。
她省略了被卖到缅北的经历，但薛育彬了然的眼光让她知道对方心知肚明。
林奕暖甚至详细解释了如何通过澳门赌场赢得的本金进行投资理财，如何在硕士期间就参与对冲基金实习。
当说到用投资收益买下红树湾公寓时，薛育彬脸上浮现出罕见的笑意。
他夹了块鱼腹肉放到林奕暖碗里，你母亲的赌术也很厉害，21点算牌，轮盘押注，没有她不会的，没有她的帮助，裴煌哪有那三千万的原始资金。
薛育彬此时眼中满是对林茵的欣赏，听她说过，当时在澳门做荷官时，别人拿小费买包买衣服，她偏要学股票分析。
勺子磕在碗沿发出清脆声响，林奕暖抬头，看见薛育彬眼中闪过的怀念。
她的筷子悬在半空，薛育彬讲述时的熟稔语气更让她心头微颤。
这位市委书记与母亲的关系，恐怕远比她想象的亲密。
而她此时捏着筷子的指节发白，提到母亲的过往总是让她心神不定。
可惜啊。薛育彬摇头，林茵要是能像你这般拎得清.......单干都未必是那个结局......
话头戛然而止。
林奕暖期待下文，但薛育彬已经转去问她对云城生态项目的宣传内容。
这种欲言又止的态度像钝刀子割肉，但她不敢贸然追问。
餐桌上的对话逐渐转向工作。
当林奕暖谈到想用百利传媒做专业性宣传时，薛育彬点点头：专访的事你安排就行。
他放下筷子，突然话锋一转，楚晔辰还算靠谱，楚氏现在也没那么复杂。
林奕暖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薛育彬擦擦嘴角，你现在有明家股份傍身，就算嫁过去也不会吃亏......
这句话像记闷棍敲在林奕暖心口，她没想到薛育彬会如此直白地谈论她的私事，更没想到他连楚晔辰与自己的关系都了如指掌。
汤碗上升起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恍惚间她想起自己受过的种种伤害，如今竟有人用不会吃亏来形容她的处境。
薛育彬长辈式的关怀让林奕暖鼻尖一酸。
薛叔叔。林奕暖突然开口，这个称呼让薛育彬眉毛微挑，您认识我母亲多久？
空气凝固了几秒。
足够久。薛育彬放下筷子，久到知道她最怕你卷入这些是非.......
显然薛育彬不想再将话题继续，他话锋一转，晚盈和蒋廷烨的事，你知道多少？
他们......林奕暖谨慎措辞，似乎互有好感。
啪！
薛育彬突然把碗重重搁在桌上。
我不同意！薛育彬声音此时冷得像冰，你既然是晚盈的朋友，就该劝她死心。
林奕暖心跳漏了半拍，她小心斟酌词句：蒋廷烨除了有个行事出格的姑姑，家世还算清白，而且他对晚盈是真心的.....
真心？薛育彬冷笑，蒋家那个烂摊子......他突然收声，胸口剧烈起伏。
薛育彬突然站起身，市委书记的威严瞬间压得人喘不过气，所以你特意安排他去救晚盈？好让他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
林奕暖脸色煞白，她没想到薛育彬连这个都查到了，她惊的站起身，餐巾飘落在地。
张阿姨闻声赶来，被薛育彬挥手屏退，餐厅死一般寂静，只剩挂钟的滴答声。
去书房说。薛育彬径直起身，脚步声像闷雷滚过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