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晚盈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立刻上前,挽住蒋廷烨的胳膊,像是在给他支持,也像是在对抗父亲的无形压力:“爸,人家一片心意,您不喝可以放着招待客人。”说着,她直接拉着蒋廷烨,在薛育彬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蒋廷烨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依言端正坐下,腰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准备认真聆听的姿态。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凝滞,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薛晚盈看着父亲冷硬的侧脸,心一横,决定开门见山。
她握紧了蒋廷烨的手,目光直视薛育彬,声音清晰而坚定:“爸,我跟廷烨已经正式交往一段时间了,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关系。我今天带他回来,就是想正式告诉您这件事。”
“啪!”
薛育彬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顿在茶几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猛地抬起头,先是从薛晚盈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蒋廷烨身上,那眼神里的不满和怒意几乎化为实质。
薛晚盈和蒋廷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震慑了一下。
“爸!您干什么!”薛晚盈又惊又怒,委屈和不满瞬间涌上心头,“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听您的!您让我在国内努力读书,我力争上游!您说让我出国开阔眼界,我初中毕业就一个人去了曼彻斯特,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被欺负了也只能自己躲起来哭!您希望我学国际政治,将来回国进体制,我明明不喜欢,还是去了剑桥,选了那个专业!”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眼眶微微发红:“我的人生轨迹,几乎全是您一手规划的!我努力去做一个让您骄傲的女儿,可我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我有我自己的感情!我不想连我喜欢谁,将来要和谁在一起,都要完全听从您的安排!当初您骗我回国跟明朗相亲,我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为了不让你寒心,我还是去见了!可现在,我是真的爱蒋廷烨,我想和他在一起,这有什么错?!”
蒋廷烨在一旁,听着薛晚盈带着哭腔的控诉,看着她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的肩膀,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心疼和感动,他用力回握她的手,试图传递给她力量和支撑,这是他这几天,在陆亦晗带来的阴霾和家族压力下,感受到的为数不多的、真切而温暖的时刻。
薛育彬听着女儿的控诉,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铁青,他猛地站起身,指着门口的方向,对蒋廷烨低吼道:“你!出去!带着你的东西,马上离开我家!以后离我女儿远一点!”
蒋廷烨没有动,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推了推金丝眼镜,目光迎向薛育彬愤怒的视线,语气依旧保持着恭敬,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度:“薛书记,请您息怒。我知道我今晚来得冒昧。但我有些疑惑,小时候,我记得我爸还健在时,曾多次在家中见过您,那时您与我父亲把酒言欢,关系不错。我爸也常在我面前提及,说您是他最信任的朋友之一。我不明白,为何如今,您会对蒋家,对我,有如此大的成见?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他试图用父辈的交情来缓和气氛,探寻薛育彬如此坚决反对的深层原因。
然而,不提蒋青松还好,一提到这个名字,薛育彬的脸色瞬间大变,像是被触及了某个绝对不能碰的禁区!他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
是啊,年轻时,他和蒋青松同在云城检察院任职,志同道合,是无话不谈的挚友,后来蒋青松辞职下海,创办蒋氏,两人关系依旧亲密。他甚至还记得,就是蒋青松,第一次带他去林茵开的那家“茵缘际蕙”茶楼喝茶……
过往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带着岁月的尘埃和无法言说的秘密,让薛育彬的心绪更加纷乱烦躁,他死死盯着蒋廷烨,那个酷似老友的轮廓,此刻却只让他感到一种宿命般的无奈和警惕。
他猛地一挥手,像是要挥开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声音压抑着巨大的情绪,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够了!不要再提你父亲!叫你出去,听见没有!我们薛家,不欢迎你!以后离晚盈远点!”
薛晚盈看到父亲如此不讲情面,甚至对已故的蒋青松都如此态度,心中积压的委屈和叛逆彻底爆发了。
她“霍”地站起身,将蒋廷烨护在身后,冲着薛育彬大声道:“爸!你简直不可理喻!蒋廷烨到底做错了什么?就因为他是蒋青松的儿子?蒋家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要这么针对他?!”
“你闭嘴!”薛育彬被女儿一再顶撞和回护蒋廷烨的态度彻底激怒,尤其是看到她那样坚决地站在蒋廷烨身前,一股血气直冲头顶。他下意识地抬起手——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落在了薛晚盈的脸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薛晚盈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从小到大,薛育彬连一句重话都很少对她说,更别提动手打她。
火辣辣的痛感从脸颊蔓延开,但更痛的是心,委屈、愤怒、失望……种种情绪瞬间将她淹没。
蒋廷烨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惊呆了,他猛地站起身,下意识地将薛晚盈拉到自己身后护住,看向薛育彬的目光里充满了震惊和不赞同:“薛书记!您……”
“滚!你们都给我滚!”薛育彬指着大门,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
薛晚盈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她不是哭脸上的疼,是哭心里那份对父亲的信任和依赖,在这一巴掌下,出现了裂痕。
她用力一抹眼泪,眼神里带着一种决绝的冰冷,狠狠地瞪了薛育彬一眼,然后一把拉住蒋廷烨的手。
“我们走!”薛晚盈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
她拉着尚未从震惊中完全回过神的蒋廷烨,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这个让她窒息的家门。
“砰!”的一声,大门被狠狠甩上。
空荡的客厅里,只剩下薛育彬一个人,僵硬地站在原地,那只打了女儿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他望着紧闭的房门,眼神里充满了疲惫、痛苦和一种深沉的无力感。
窗外,暗红色的卡宴亮起尾灯,迅速驶离,消失在夜色深处。
薛育彬一步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幕和远处零星的灯火,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带着无尽的沧桑和担忧:
“晚盈……你不懂……蒋家的水,太深,太浑了……爸爸不让你跟他在一起,是在保护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