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煌开始叙述事情的经过:“当初,我们不是接手了林奕暖赢来的那座莫西沙矿吗?这事不知怎么传到了撒坤耳朵里。上个月,他亲自派人来邀请我,说非常欣赏裴氏珠宝的经营能力,想跟我谈笔更大的生意,邀请我去缅甸实地考察......”
“我到了缅甸,他先带我看了我们已经接手的那座莫西沙矿,现场确实开出了几块品质极佳的原石,冰种飘花,种老肉细,然后,他又带我去看了他在帕敢大马坎场口的另一座矿,同样表现惊人,开出的原石皮薄馅大,色泽鲜艳,都是做高端手镯的顶级料子。”裴煌说到此处,眼中仍不禁闪过一丝当时的贪婪和兴奋。
“这还不算完,他又带我去了南奇矿区,你知道,南奇的料子虽然个头通常不大,但常出高冰甚至玻璃种,带有独特的蓝花,在市场上一料难求。他带我看的那座矿,也开出了好几块这样的极品。”
楚晔辰静静地听着,指尖的雪茄缓慢燃烧,他的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
裴氏原有的矿区主要在后江,以出产色料闻名,所谓“翡翠见色三分涨”,但后江料通常个头小,如鸡蛋大小,且赌性极大,种水能到上乘已属难得,与帕敢地区这些以种水着称、出料稳定的老场口相比,确实逊色不少。
长期以来,裴氏除了自有的后江矿区,大部分高端原石都依赖从撒坤这样的缅甸矿主手中采购,成本真的不小。亲眼见到如此多优质矿源,裴煌动心,毫不意外。
“撒坤看出我的意思.....”裴煌继续道,语气变得有些沮丧,“他跟我说,他产业铺得太大,精力有限,这两座矿(大马坎和南奇)他想打包转让,专心经营其他生意。价格……听起来确实非常诱人。”
裴煌搓了搓脸,“但是阿辰,你知道的,裴氏前几年扩张太快,加上裴焰之那个孽障搞出的烂摊子,集团现金流一直不宽裕,一口气吃下这两座大矿,资金缺口非常大。”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撒坤好心地给我牵线搭桥,介绍了一个……一个投资人。”裴煌的声音变得有些古怪,“对方声称,可以无息借款给我,只需要按协议分期偿还本金即可。”
楚晔辰眉峰一挑,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冷峭:“无息借款?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银行借贷尚需高昂利息,谁会做这种慈善?”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觉得其中必然有诈!”裴煌激动起来,“可是……可是当那个人出现,并且给出了看似无比合理的理由后,我……我竟然信了!”他的脸上浮现出追悔莫及的神色。
“那个人是谁?”楚晔辰追问,心中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
裴煌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自顾自的继续开口:“撒坤还出示了所谓权威机构对那两座矿开采余量的检测报告,白纸黑字写着剩余储量高达百分之九十!这意味着,我买下的几乎是两座未经开采的矿!未来的利润不可估量!有这份报告,我……我一时鬼迷心窍,就……就签了合同,拿下了大马坎和南奇那两座矿!”
说到这里,裴煌的声音已经开始发抖:“交易完成后,我立刻组织了总部最得力的开采团队和鉴定专家过去,准备先开采一部分高品质原石,尽快加工成成品投入市场,回笼资金支付第一期的还款。可……可是……”
他猛地一拍茶几,震得烟灰缸都跳了一下:“开出来的,几乎全是废料!要么裂纹遍布,要么毫无种水可言!我那个时候就慌了,赶紧派人带着专业设备去重新核查储量……结果,结果他妈的根本没有什么百分之九十!实际可开采量,连百分之十都不到!那两座矿,根本就是已经被开采完的废矿!”
裴煌此时双眼布满血色,死死盯着楚晔辰:“阿辰!我们被骗了!血本无归!撒坤给我做了个局!用两座废矿,套走了裴氏巨额的资金!第一期还款马上就要到了,我哪里拿得出钱来?!”
楚晔辰听完,久久没有说话。
震惊、愤怒、以及一种“果然如此”的荒谬感交织在他心头。
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繁华的都市,声音冷的像冰:“我记得很清楚,当初说好,帕敢矿区的接手和后续所有事宜,由我全权负责。你为什么私自去接触撒坤?甚至在他提出如此优厚到不合常理的条件时,不先问问我?”
面对楚晔辰的质问,裴煌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狼狈,他支吾着:“我……我主要是考虑到,撒坤和林奕暖之间有过节,我怕你知道后,会因为林奕暖的关系,反对这笔交易……毕竟,这看起来对裴氏是天大的机会……”
“机会?”楚晔辰猛地转身,眼神变得更加锐利,直射裴煌,“所以你就瞒着我,独自决策,现在把整个裴氏拖入泥潭?你让我过来,就是想让我帮你收拾这个烂摊子?还是指望我帮你还上那笔巨款?”
裴煌被他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连忙摆手:“不,不是让你还钱……是……”他吞吞吐吐,眼神闪烁,似乎有难言之隐。
就在这时,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竟然是楚芳菲。
她穿着一件剪裁极佳的深灰色长款羊绒大衣,身姿挺拔,头发一丝不苟地在脑后盘成一个发髻,脸上妆容精致,脚上那双christian Louboutin的红色铆钉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每一步都带着强大的气场。
她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看到楚晔辰,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精心描画过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意外的神色。
而坐在沙发上的裴煌,看到楚芳菲进来,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下意识地掐灭了手中的雪茄,眼神躲闪,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楚晔辰看着突然出现的母亲,瞳孔微缩,心底那根因为昨夜之事而紧绷的弦,被猛地拨动了一下,他原本就因为楚芳菲隐瞒蒋亦晗的存在以及那份偏袒而感到心寒和疏离,此刻更是不想在此地、此情此景下与她碰面。
楚芳菲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脸上的意外神色只维持了不到一秒,便迅速恢复了往常那种优雅中带着疏离的慈爱模样。
她仿佛没有看到裴煌的窘迫,径直走向站在窗边的楚晔辰,目光落在他手指间尚未完全散去的烟草气息上,伸手,动作自然地替他拍落了袖口沾染的一点烟灰。
“阿辰,你怎么也在这儿?头还晕不晕?昨晚喝了那么多酒,也不多休息一下。”她的语气充满了关切,一如往常。
楚晔辰却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臂,将雪茄烟头彻底按死在烟灰缸里,声音冷淡:“妈,您来这里做什么?”
楚芳菲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优雅地转身,走到裴煌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双腿交叠,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目光锐利地看向裴煌,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质问:“裴煌,是你把阿辰叫来的?怎么,自己解决不了烂摊子,想把儿子也拖下水?”
裴煌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指着楚芳菲,因为激动,手指都在颤抖:“楚芳菲!你还有脸说!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和撒坤联手给我设套是不是?!”
楚晔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心中的疑云越来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