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银色桑塔纳在缅北夜色中颠簸不平的土路上剧烈摇晃,仿佛随时会散架。
车内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味和尘土气息,楚晔辰靠在副驾驶椅上,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还未完全消退,太阳穴仍在突突直跳。
他靠在副驾驶座上,偏过头,目光复杂地凝视着驾驶座上的年轻男子。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还能安排这一切……把我弄出来?”
这太不可思议了。
在他被至亲背叛、被心腹囚禁的绝境中,伸出援手的,竟是这个曾被林奕暖从泥潭中拉出来的年轻人——桑野。
桑野单手稳健地操控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置物箱里摸出一瓶矿泉水,递给楚晔辰,眼神里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楚总,先喝点水,缓一缓。”
楚晔辰接过,拧开瓶盖猛灌了几口,刺激得他咳嗽了两声,却也驱散了些许混沌。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追问,目光锐利,不肯放过桑野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桑野叹了口气,目光投向远处黑暗中,开始了叙述。
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事情要从你们准备去龙八爷别墅提审吴明和刘刚之前说起......”桑野的指节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着,“当时,你们是不是正准备出发?”
楚晔辰瞳孔微缩,立刻回忆起了那个关键的时刻。
“就在那时......”桑野继续道,“林小姐的手机应该收到了一条匿名短信。”
是的,当时林奕暖正准备拿起手包,手机屏幕亮起,她随意瞥了一眼,整个人瞬间僵住,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煞白,她甚至没有立刻说话,而是飞快地将手机屏幕举到他眼前。
那条短信的内容,楚晔辰至今记忆犹新:「卡莉假借林小姐的名义提前到龙八爷别墅,欲带走刘刚、吴明。」
下面附着一张有些模糊但足以辨认的照片,正是卡莉那高挑利落的身影,正站在龙八爷别墅的大门外,与守门的人交涉着什么,她惯常冷艳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发送号码是全然陌生的,但林奕暖当时只看了一眼,却用一种异常肯定的语气低声道:“这里不安全。”
楚晔辰此刻才彻底明白,林奕暖为何能如此肯定,因为她早已布下了桑野这步棋!
“林小姐……她早就联系了我。”桑野的声音将楚晔辰从回忆里拉回,“在她和您动身来缅北之前,她就单独找过我。她给了我一笔钱,让我提前潜入缅北,并提前牵线让我龙八爷取得了联系。”
楚晔辰听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林奕暖……她竟然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并且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悄然布局。
“林小姐的要求非常明确!”桑野语速平稳,像是在汇报一项早已规划好的任务,“第一,协助龙八爷,将吴明和刘刚从原定地点秘密转移,确保他们绝对安全,不被任何人找到。第二,让我在龙八爷别墅外围隐蔽蹲守,密切注意任何试图以她或您的名义前来接触这两个关键证人的人。一旦发现,立刻用匿名方式向她发出警示。”
所以,那条及时得如同天降的短信,根本不是什么偶然或运气,而是林奕暖精心编织的安全网被触动了!
她早就怀疑内部有鬼,甚至可能已经将怀疑的矛头指向了……他的母亲,楚芳菲。
楚晔辰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升起。
他想起当时看到短信后,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
当时,楚晔辰与林奕暖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和冰冷的了然。
卡莉,这个他视为最可靠臂膀、林奕暖亦师亦友的伙伴,竟然真的背叛了他们!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楚晔辰当机立断,放弃了原定计划,决定立刻带着林奕暖和自己最信任的护卫队,以最快速度离开当时所在的公寓,试图抢先一步赶到龙八爷的地盘,掌控局面。他以为这样就能抢占先机。
“但我们还是低估了卡莉,或者说……低估了她背后的人的反应速度。”桑野的声音带着一丝懊恼,“卡莉在龙八爷别墅门口碰了钉子,被告知人已被转移后,立刻就意识到这很可能是一个试探,她的反应太快了,快得超乎我们的预料。”
楚晔辰闭上眼,他能想象到卡莉当时的心情。
任务失败,身份可能暴露,以她的性格和所受的训练,必然会采取最果断、最彻底的措施来挽回局面,或者……执行备用计划。
桑野看着楚晔辰脸上变幻的神色,继续说道:“楚总,林小姐看得比我们所有人都要长远,算得也比我们所有人都要深,她或许很早就察觉到了您......您母亲的不对劲,但她从未在您面前公然质疑过。她选择了用自己的方式去验证,去防范,既是为了保护好不容易找到的证据,更是为了……保护您......”
楚晔辰的心被狠狠刺痛。保护他?所以她才选择隐瞒?
因为他那可笑的对母亲残存的信任,对卡莉毫无保留的依赖,反而成了他们之间无形的隔阂,让林奕暖无法全然坦诚,只能独自在暗处筹谋。
而最终,这份谨慎和深谋,却依然没能完全避开这精准而致命的背叛。
那个他们共同信任的卡莉,最终还是将枪口对准了他们。
“人性,真的太复杂了。”楚晔辰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失望。
他真的非常信任卡莉,甚至为她和林奕暖之间逐渐建立的友谊感到欣慰。
可最终,那些看似真挚的情谊,在更早的烙印和绝对的命令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卡莉有她的身不由己吗?楚晔辰不愿去想,此刻涌上心头的,只有被彻底愚弄和背叛的愤怒与冰冷。
他烦躁地摇下车窗,让缅北冬夜更凛冽的风吹在脸上,试图吹散心头那股几乎要将他吞噬的郁躁。
桑野理解地沉默了片刻,从车载储物格里摸出一包本地产的廉价香烟,丢给楚晔辰。
楚晔辰抽出一根,点燃,辛辣的烟雾吸入肺腑,带来一阵轻微的眩晕,却也奇异地让他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些。
他猛吸一口,继续追问最关键的部分:“那你是怎么找到我被关的地方的?还能安排人把我救出来?”
桑野也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他开始讲述另一个惊心动魄的追踪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