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馆,这座藏匿于山麓密林之中、外表看似传统温泉旅馆,实则为猛鬼众最重要据点之一的销金窟,此刻正被战火与鲜血浸染。
蛇岐八家的精锐部队,在大家长源稚生的亲自带领下,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入了这片原本充斥着欲望与堕落的乐园。枪声、刀刃碰撞声、嘶吼与惨叫声取代了往日的丝竹管弦与暧昧笑语。华丽的纸门被撕裂,精致的庭院被践踏,昂贵的装饰品与破碎的酒瓶混杂在一起,一片狼藉。
抵抗比预想的还要激烈。留守在极乐馆的猛鬼众成员,大多是血统极不稳定、被家族抛弃或者对现实绝望的“鬼”,他们在药物和狂热信仰的支撑下,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如同困兽般进行着绝望的反扑。每一间和室,每一段回廊,都可能爆发惨烈的厮杀。
源稚生手持蜘蛛切,墨色的和服上已然溅上了点点血梅。他的动作依旧精准而高效,每一次挥刀都必然带起一蓬鲜血,终结一条生命。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燃烧的黄金瞳,显示着他内心的决绝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清理门户,从来都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他的目标很明确——极乐馆的核心,那位被称为“龙马”的负责人,也是猛鬼众中地位极高的干部,樱井小暮。
当他最终冲破层层阻碍,来到极乐馆最深处的、那个可以俯瞰整个山谷温泉的观景台时,看到的正是樱井小暮。
她穿着一身华丽如新娘礼服般的白色和服,上面绣着繁复的樱花图案,与她此刻苍白如纸的脸色形成了凄艳的对比。她跪坐在观景台中央,面前摆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仿佛正在等待着客人的到来,而非末路的降临。她的身边,倒着几名誓死护卫她的猛鬼众骨干,已然气绝。
“你来了。”樱井小暮抬起头,看着持刀而来的源稚生,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平静的微笑,仿佛早已料到这一刻。她的眼神很奇特,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解脱的释然,以及深藏其中的、难以化开的哀伤。
“樱井小暮,”源稚生停下脚步,蜘蛛切的刀尖指向她,“投降吧。家族会给你公正的审判。”
“公正的审判?”樱井小暮轻笑出声,那笑声如同风铃,却带着刺骨的凉意,“大家长,您还是这么……天真,或者说,虚伪。家族的审判?无非是另一种形式的毁灭罢了。像我这样的‘鬼’,从被家族认定血脉卑污的那一刻起,还有什么‘公正’可言?”
她缓缓站起身,白色的和服在夜风中飘动,如同即将凋零的樱花。“我们在这里,在极乐馆,至少还能找到一丝慰藉,一点虚假的温暖和存在的价值。而家族给了我们什么?只有排斥、追捕和……抹杀。”
源稚生眉头紧锁:“歪理邪说!猛鬼众不过是利用你们的痛苦和绝望,将你们引向更深的深渊!”
“深渊?”樱井小暮的笑容越发凄美,“大家长,您高高在上,拥有着完美的皇血,享受着众人的敬畏,您怎么会明白……我们这些在泥泞中挣扎的人的感受?您体会过血脉如同毒药般在体内灼烧的痛苦吗?您感受过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孤独吗?”
她的声音渐渐激动起来,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控诉:“王将大人至少给了我们力量,给了我们一个‘家’,哪怕这个家是建立在罪恶之上!而家族呢?家族只给了我们冰冷的锁链和处决的命令!”
“冥顽不灵!”源稚生眼神一厉,不再多言。他知道言语已经无法说服对方。他必须执行家族的意志。
他踏步上前,蜘蛛切划破空气,带着凌厉的刀风,直取樱井小暮!这一刀,旨在重创擒拿,而非直接斩杀。
然而,樱井小暮似乎早已心存死志。她没有闪避,反而迎了上来,宽大的和服袖口中滑出两柄短小的怀剑,如同毒牙般刺向源稚生的要害!她的动作快如鬼魅,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
源稚生没想到她如此悍不畏死,仓促间变招格挡。
“铛!铛!”
火星四溅!樱井小暮的力量出乎意料的强,但那是以透支生命为代价换来的。几次激烈的交锋后,源稚生找到了破绽,蜘蛛切的刀锋如同毒蛇般掠过,精准地切开了她持剑手腕的肌腱,同时刀柄重重地撞在她的腹部!
“唔!”
樱井小暮闷哼一声,怀剑脱手,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摔去,重重撞在观景台的栏杆上,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白色的和服瞬间被染红了大片,如同雪地中盛开的红梅,凄厉而夺目。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再次跌倒在地,气息迅速萎靡下去。腹部的重击和手腕的伤势让她失去了战斗力,内腑显然也受了重创,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
源稚生收刀,走到她面前,看着这个濒死的女人,眼神复杂。他并不想杀她,但她显然已无生念。
“看……大家长……”樱井小暮艰难地抬起头,看着源稚生,脸上带着嘲讽而惨淡的笑容,“这就是……您所谓的……正义?摧毁……别人……最后的……容身之所……”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眼神开始涣散:“您……永远……不会懂……我们……”
源稚生沉默地看着她,握刀的手微微紧了紧。他确实无法完全理解他们的偏执与绝望,但他肩负着维护秩序的责任。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破空声,从极乐馆外侧的密林中传来!
源稚生黄金瞳骤然收缩,猛地转头望去!
一道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以一种超越常人视觉捕捉的速度,正悄无声息地穿过混乱的战场,避开所有蛇岐八家成员的视线,如同鬼魅般向着观景台的方向疾驰而来!
那身影……是沈炼!
他怎么会在这里?!
源稚生心中警铃大作!沈炼此刻出现,目的为何?是为了浑水摸鱼,还是……为了樱井小暮?
躺在血泊中的樱井小暮,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涣散的目光努力地望向密林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理解的弧度。
沈炼的出现,如同投入混乱战局的一颗石子,让原本即将落幕的极乐馆之战,瞬间充满了新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