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景天的指尖在玄铁剑柄上反复摩挲,剑身上细密的云纹被体温焐得发烫,却始终透着一股沁骨的寒意。这寒意顺着掌心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要将血液都冻结成冰,却丝毫浇不灭他胸腔中翻涌的思绪。石兽群靠拢时甲胄碰撞的闷响在空旷大厅里回荡,此刻听来竟隐隐透着某种诡异的节律——三短一长,间隔恰好是七次呼吸的时长,与五年前在青云宗藏经阁见过的《镇岳阵考》残卷里记载的起阵口诀分毫不差。
他闭上眼睛,泛黄的纸页在脑海中缓缓展开。那是个春雨绵绵的午后,藏经阁最顶层的窗棂漏进几缕潮湿的天光,他在积满灰尘的角落发现了那本被虫蛀得千疮百孔的古籍。纸页边缘早已脆如枯叶,稍一触碰便簌簌掉落,其中一页用朱砂画着类似的阵形:七只石兽呈北斗之状排列,勺柄指向正东,勺口正对着一颗散发蓝光的星子。注解里用蝇头小楷写着石魂为卫,以血为引,阵眼藏于本命星位,当时只当是荒诞传说,此刻想来,每一个字都如惊雷在耳畔炸响。
你们看阵形东侧。云景天突然低喝一声,玄铁剑直指石兽群左前方,剑穗上的青铜铃铛因发力而轻轻震颤,发出细碎的脆响,那只独角石兽的站位,正好对着厅顶第三颗夜明珠。
众人猛地抬头,只见穹顶镶嵌的三十六颗夜明珠中,东侧第三颗正散发着微弱的蓝光,如同溺水者最后吐出的气泡,在昏暗中忽明忽暗。而那只独角石兽的额角符文,竟与珠光保持着相同的闪烁频率——每三次明灭后,总会有一次格外悠长的亮斑,仿佛在与天空中的星辰遥相呼应,连光芒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林小满的指尖突然一颤,她迅速从袖中取出用云锦袋收好的符文碎片。那些在激战中收集的碎屑此刻正泛着淡淡的红光,如同凝固的血珠,与厅顶蓝光相遇时,竟如油入沸水般剧烈跳动,发出滋滋的轻响。这些碎片里的红光,和这蓝光像是相生相克的属性!她话音未落,已毫不犹豫地咬破右手食指,殷红的血珠在指尖凝聚成圆润的血滴,带着修士特有的灵力波动微微震颤。
灵力催动下,血珠化作一道纤细的红线,如灵蛇般在石兽间穿梭,避开它们厚重的甲胄,不偏不倚落在最近的石兽肩胛处。诡异的一幕瞬间发生——那石兽身上奔腾的红光如退潮般迅速褪去,露出底下青灰色的岩石本体,表面还能看到人工雕琢的凿痕,深浅不一的纹路里积着千年尘埃,显然是上古工匠一锤一凿的手笔。
果然如此!云景天眼中闪过精光,玄铁剑的锋芒在他眼中映出冷冽的光,古籍上说以血为引,恐怕就是要用修士精血中和阵眼的阴阳二气!这些石兽是用阴阳二气驱动的傀儡,我们的精血正好能打破这股平衡!
晨光的玉笛此刻已横在唇边,笛膜因急促的呼吸微微颤动,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他深吸一口气,丹田内的灵力如清泉般涌入指尖,顺着笛身的纹路流转,吹奏出的音符骤然转急。这次不再是扰敌的杂乱音波,而是化作一串清越的锐音,如同冰锥刺入石兽的耳窍,带着木系灵力特有的生机,却又透着撕裂般的锐利。最前排的三只石兽突然剧烈摇晃,庞大的身躯左摇右摆,仿佛醉酒的莽汉,原本密不透风的阵形竟出现一道不足半尺的缝隙,露出后面幽深的阴影。
就是现在!云景天脚尖猛地点地,青石板在他脚下寸寸碎裂,飞溅的石屑如锋利的刀片。他身形如陀螺般旋转起来,玄铁剑在手中舞成一团青光,剑锋带起的气流形成漩涡,竟将周围飞溅的碎石尽数吸附在剑身上,形成一道旋转的石刃风暴。砂砾与剑刃摩擦的锐响混杂着灵力破空声,在大厅里掀起阵阵轰鸣,如同一道移动的绞肉机,所过之处空气都被撕裂。
他借着风暴掩护直扑东侧,独角石兽似乎察觉到致命威胁,猛地抬蹄踏向地面。四足落地的刹那,地面如被重锤砸击的玻璃,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蔓延至整个大厅。数道尖锐的石刺从地底钻出,带着泥土的腥气朝着云景天噬去,刺尖闪烁着幽蓝的寒芒,显然淬满了腐蚀性的灵力,连空气都被蚀出淡淡的青烟。
林小满早有准备,她双手快速结印,无名指与中指交叉成盾形,其余三指微微弯曲,周身游离的灵力如归巢的鸟雀般迅速汇聚。刹那间,一道半透明的灵力屏障在云景天身后展开,如同一面巨大的水镜,石刺撞在盾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化作漫天石粉。有几根漏网的石刺擦着云景天的耳畔飞过,将他束发的羊脂玉簪击得粉碎,乌黑的长发顿时如瀑布般散开,沾着细小的石屑在风中飞舞。
晨光瞅准时机,笛声陡然拔高八度,一道肉眼可见的音波如银白色的利剑般射向独角石兽的额角。那石兽吃痛,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波在大厅里来回激荡,竟将穹顶的夜明珠震得簌簌发抖,几颗松动的宝珠坠落下来,在地上摔成莹白的粉末,散发出淡淡的灵气。它额间的符文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如同一轮微型太阳,将周围的石兽都染上了一层血色,连岩石的纹理都清晰可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云景天已冲到距独角石兽不足一丈之地。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玄铁剑上,剑身顿时腾起熊熊燃烧的血色火焰,将他的脸庞映照得通红。以我精血,破尔顽石!他一声长啸,声音里混杂着血沫的腥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都注入这一剑之中。
宝剑带着熊熊烈火刺入符文的刹那,整个大厅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石兽群的咆哮声戛然而止,飞舞的碎石悬停在半空,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只剩下那道血色火焰在无声地燃烧。独角石兽的身躯在火焰中寸寸碎裂,每一块剥落的岩石都在燃烧,化作红色的流萤消散在空中,如同一场盛大的葬礼。在它胸腔的位置,一颗拳头大小的莹白晶石逐渐显露出来,晶石表面刻着繁复的星图,北斗七星的排列与厅顶夜明珠的位置分毫不差,甚至连星辰的明暗都一一对应,仿佛将一片星空封印在了其中。
随着晶石落地的轻响,所有石兽的动作同时僵住。它们身上的红光如燃尽的灰烬般迅速褪去,庞大的身躯如风化的岩石般层层剥落,露出内里早已腐朽的木骨——原来这些石兽竟是以千年铁木为芯,外层包裹着玄铁与花岗岩,再以阵法赋予行动之力的上古傀儡。木骨上还能看到模糊的符咒,显然是用特殊的墨汁绘制而成,历经千年仍未完全消散。
当最后一块碎石落地时,大厅中央突然传来沉闷的摩擦声。青石板如莲花般层层绽开,露出一道丈许高的石门,门内透出温润的白光,隐约可见石台之上,静静躺着三枚玉简。玉简周围萦绕着淡淡的灵气,形成肉眼可见的雾霭,如同一层薄纱,将玉简笼罩其中,显然是蕴含着大道至理的上古传承,才能有如此浓郁的灵气守护。
云景天弯腰拾起那颗莹白晶石,入手温润如玉,仿佛有生命般在掌心微微搏动,传递出古老而神秘的气息。星图在晶石内部缓缓流转,北斗七星的光芒与厅顶夜明珠遥相呼应,将他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如同映在水面的倒影。原来这不是杀戮阵,是考验后人的试炼。他恍然大悟,指尖轻抚过晶石上的星纹,触感冰凉而光滑,石兽的符文是钥匙,而我们的精血,才是打开阵眼的机关。
林小满取出绣着兰草的手帕擦拭着额头的冷汗,鬓角的碎发已被汗水浸透,贴在泛红的脸颊上,带着一丝狼狈,却更显生动。她望着石门后的光芒笑道:看来真正的传承,现在才开始。刚才操控灵力屏障时过度透支的灵力正在缓慢恢复,丹田传来阵阵暖流,如同初春的溪水,让她苍白的脸色多了几分血色。
晨光将玉笛插回腰间的锦囊,指腹轻轻摩挲着笛身上的雕花,那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是他入门时师父亲手雕刻的。他目光落在玉简的方向,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不知道是哪位前辈留下的传承,看这阵法的精妙程度,至少是元婴期修士的手笔,甚至可能更高。
三人相视一笑,之前激战的疲惫仿佛被石门后的光芒驱散,眼中都闪烁着兴奋与期待。他们并肩踏入石门,身后的碎石堆中,那些碎裂的符文碎片正悄然化作光点,如同萤火虫般融入大厅的地砖纹路里。原本刻满战斗痕迹的青石板,此刻竟浮现出淡淡的星图,与晶石上的纹路渐渐重合,仿佛这场激战从未发生过一般,只留下满地狼藉证明着刚才的凶险。
石门后的空间比想象中更为宽敞,足有半个大厅大小,中央的白玉石台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如同一轮满月。三枚玉简分别刻着三个字,字体古朴苍劲,是早已失传的蝌蚪文,却能让人一眼明白其中的含义,显然是蕴含着某种道韵。云景天伸手欲取,指尖却在距玉简三寸处被无形的屏障挡住,一股温和而坚定的力量将他推开,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他凝神细看,才发现石台周围萦绕着一层稀薄的灵气,形成天然的防护结界,灵气流转间,竟与外面的星图隐隐呼应。
看来还要通过最后的考验。林小满仔细观察着结界上的纹路,那些灵气组成的线条如同时钟的指针般缓缓转动,这些灵气流转的轨迹,像是某种密码锁。她指尖轻点,灵气在她面前凝聚成与结界相同的纹路,需要三人同时注入灵力,才能打开,单独一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
晨光已经将手掌贴在结界上,温润的灵力如溪流般注入,带着草木生长的生机:正好我们三人属性各异,或许要三系灵力交融才能破解。他的木系灵力注入后,结界泛起淡淡的绿光,如同初春的新叶,在表面缓缓流淌。
云景天与林小满对视一眼,同时将手掌贴上结界。云景天的金系灵力锐利如刀,带着无坚不摧的气势;林小满的水系灵力柔和如绸,却蕴含着包容万物的力量。金、水、木三系灵力相遇,三色光芒在结界上交织成绚烂的光带,如同一道彩虹,将整个石室映照得五彩斑斓。随着三人灵力的持续注入,结界上的纹路如活物般蠕动起来,逐渐组成完整的星图——正是与晶石上相同的北斗七星阵,每一颗星辰都栩栩如生,仿佛能看到其中的星核在缓缓转动。
当最后一道纹路闭合时,结界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如琉璃般化作漫天光点,散落在三人肩头,带着精纯的灵气融入他们的体内,瞬间抚平了战斗带来的疲惫。三枚玉简悬浮在空中,散发着古朴的气息,仿佛在诉说着尘封已久的秘密,等待着有缘人的开启。云景天伸手取下刻着字的玉简,入手冰凉,一股庞大的信息流瞬间涌入脑海——那是一套名为《北斗星剑》的剑法,每一招都与星辰运转相应,从基础的斗转星移到高深的七星连珠,招招精妙,威力无穷,仿佛能调动整个星空的力量。
林小满取下的字玉简中,记载着上古阵法的布置之法,从基础的防御阵到复杂的困杀阵,图文并茂,深入浅出,甚至还记载着如何利用地形、气候来增幅阵法威力,其中不少阵法连她的师父都只是听说过名字。晨光手中的字玉简则是一部音攻心法,能将灵力融入音波,杀人于无形,从最低阶的扰心曲到最高阶的镇魂歌,正好与他的玉笛相辅相成,弥补了他近战能力不足的弱点。
三人同时睁开眼,眼中都带着收获的喜悦与震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云景天将莹白晶石放在石台上,晶石瞬间融入台面,整个石室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仿佛发生了地震。他们连忙退出石门,只见大厅正在发生惊人的变化——那些融入地砖的光点重新汇聚,在地面组成完整的星图,三十六颗夜明珠的光芒愈发明亮,将整个大厅映照得如同白昼,连空气中的尘埃都看得一清二楚。
看来这里要封闭了。晨光望着正在缓缓闭合的石门,石门边缘的岩石在不断融合,仿佛从未被打开过,前辈留下传承后,试炼之地便会自行隐匿,不让外人轻易找到。
云景天握紧手中的玉简,玄铁剑在星光照耀下泛着冷光,剑身的云纹与地面的星图隐隐呼应:不管前路还有多少考验,我们总算迈出了第一步。他回头望向同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走吧,外面还有更广阔的天地在等着我们。
林小满将玉简收入储物袋,指尖残留着淡淡的灵气,那是传承留下的印记:说不定这些传承,正是应对将来危机的关键。她想起出发前师父凝重的嘱托,说天下将有大变,让她务必找到上古传承,心中隐隐觉得这场试炼并非偶然,而是命运的安排。
三人并肩走出大厅,身后的石门彻底闭合,青石板恢复如初,仿佛从未有过入口。阳光透过殿门洒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带着温暖的气息。玄铁剑的嗡鸣、玉笛的余韵、灵力流动的微响在空气中交织,奏响了属于他们的新篇章。而那枚融入石台的莹白晶石,此刻正在地下深处静静搏动,守护着这段即将改变天下格局的上古传承,等待着下一次被唤醒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