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周末，在清绾这套视野开阔的大平层里，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周六的晨光慵懒地爬满客厅，取代了平日里的严肃与高效，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松弛的、居家的暖意。
清绾穿着一身质地极佳的浅杏色家居服，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素颜的她，眉目间少了几分商场上的锐利，多了些难得的柔和。她面前那台巨大的液晶电视屏幕上，不再是复杂的财报数据，而是《三角洲部队》那片充满硝烟与危机的虚拟战场。
武朝阳就坐在她身侧不远处，同样是一身舒适的深色棉质休闲装，却依旧掩不住肩宽腿长的好体态。他正低头熟练地连接手柄，调试设置，动作带着一种游刃有余的从容。
“地图选‘黑鹰坠落’的合作关卡，可以吗？”他侧头看她，声音比在公司时低沉松弛许多，那声公事公办的“老板”被他妥帖地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私人的、无需称谓的亲近。
清绾的指尖在兵种选择界面划过，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点选了医疗兵。“我选这个。”她语气自然，带着点理直气壮。她知道自己的游戏水平几斤几两，冲锋陷阵非她所长，待在后方，似乎更符合她对自己的定位——尽管这个“后方”需要前方绝对的守护。
武朝阳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快得让人捕捉不到。他利落地锁定了突击位。“好，我开路。”他没有任何要指导战术、讲解地图的意思，仿佛她选择什么、怎么玩，都是天经地义，唯一的标准就是，“你跟在后面，怎么开心怎么来。”
游戏开始，枪声骤起，像素构成的危机四伏的巷战地图展开。武朝阳的突击兵如同出鞘的利刃，迅猛地切入战场，走位精准，枪法狠辣，每一个点射都伴随着敌人的倒下，将突击位的侵略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而清绾的医疗兵，则成了战场上最……悠闲的风景。她不太认得路，常常跟着跟着就跟丢了，需要武朝阳时不时停下来，甚至退回几步来找她；她听到枪声会下意识地蹲下，左右张望，找不到敌人在哪；她偶尔举起武器，子弹也大多打在了空处，或者无辜的墙面上。
“呀！右边有敌人！”清绾看到屏幕边缘红影一闪，轻呼出声。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武朝阳的角色已然调转枪口，“砰”一声脆响，屏幕角落跳出击倒提示。“清掉了。”他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随手为她拂去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
她的角色不小心撞进了敌人的交叉火力网，血条瞬间见底。“我中枪了！”
下一秒，他那原本在前方冲杀的身影便会毫不犹豫地折返，冒着密集的弹雨，精准地找到她的位置，迅速切换到救援模式。游戏角色蹲下施救的动作，在此刻显得无比专注而可靠。“没事，马上好。”他低沉的嗓音像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不知从第几次被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开始，那声自然而然的“宝宝”，就取代了所有可能的称呼。
“宝宝，跟上，前面有个好位置。”
“宝宝，站着别动，我清完这几个。”
“啧，差点伤到我家宝宝。”
最初听到时，清绾的心尖确实像被羽毛极轻地搔了一下，有种隐秘的颤栗。但武朝阳叫得太过于顺理成章，太过于稀松平常，仿佛在公司冷峻高效的武秘书皮下，本就该是这个会温柔唤人“宝宝”的灵魂。几次下来，她竟也奇异地习惯了。甚至在他那声“宝宝”响起时，一种被妥帖包裹、被全然守护的安心感，会从虚拟的游戏世界，悄然漫溢到现实的空气里。
她不再为自己的“菜”感到丝毫窘迫，反而在这种全方位的庇护下，生出些许肆意的乐趣。她甚至会故意跑到一些看似危险的地方，好奇他会用怎样利落的手法为她化解危机。而他，也果然从未让她失望。
有一次，他为了替她挡住一颗不知从何处飞来的流弹，硬生生用身体扛了一下，血线骤降。清绾看着屏幕上他那变得通红的角色状态，心头莫名一紧，下意识地操作自己的医疗兵冲过去，手忙脚乱地按着治疗键。
他似乎低笑了一声，声音透过麦克风，带着微弱的电流音，挠得人耳根发软。“别慌，慢慢按，死不了。”他甚至还抽空回身点掉了两个试图靠近的敌人。
当治疗光束终于连接，看着他的血线缓缓回升，清绾竟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点成就感。
整个下午，客厅里回荡着游戏的枪炮声、武朝阳简洁的指令和偶尔那声低沉的“宝宝”，以及清绾放松状态下不自觉发出的细微声响——看到有趣场景时的轻笑声，或者不小心失误时小小的懊恼鼻音。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与亲昵，在像素与代码构筑的战场上，无声地滋长。
当通关画面亮起，窗外已是夕阳西沉。清绾放下手柄，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颈，感觉精神却是一种难得的餍足与松弛。
“饿了。”她揉了揉手腕，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全然放松下的依赖。
武朝阳立刻放下手柄起身，“想吃什么？炸鸡？披萨？”他精准地报出了她此刻可能最想碰的、平时会被她归类为“不健康食品”的东西。
清绾眼睛微微一亮，“都行。”
“好，我来点。”他拿起手机，走向一旁。
晚餐就摆在客厅的茶几上，两人依旧维持着席地而坐的姿势。炸鸡的酥香和披萨的浓郁芝士味交织，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温暖气息。清绾小口咬着鸡翅，嘴角沾了点酱渍也浑不在意。武朝阳很自然地抽了张纸巾递过去，目光落在她放松的侧脸上，柔和得不可思议。
“明天换个轻松点的游戏？”他问。
清绾咽下食物，想了想，点头：“好，这个有点太紧张了。”
“嗯，听你的。”他语气纵容。
周日的《双人成行》时间，则更像是一场充满欢声笑语的奇妙旅行。色彩斑斓、充满想象力的世界，与昨日的枪林弹雨形成鲜明对比。清绾依旧是个“游戏苦手”，各种匪夷所思的操作失误，让屏幕里的角色梅以各种花样百出的方式扑街。
当清绾操控的梅因为她的一个判断失误，再次尖叫着从高空平台坠落时，旁边的科迪（武朝阳操控）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跟着一跃而下，两个角色在空中划出同步的弧线，然后一起摔成了扁平的卡通贴图。
读秒复活的短暂寂静里，武朝阳忽然放下了手柄。他转过身，面向清绾，抬手有些随意地扯了扯自己t恤的领口，这个不经意的动作，让他颈部和锁骨的线条在灯光下展露无遗，带着一种随性又隐含力量感的张力。他看着她，目光里不再是下属的恭谨，也不是游戏高手的从容，而是一种混合着无奈、纵容，以及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深沉而专注的温柔。
“宝宝，”他开口，声音因为长时间的陪伴和偶尔压抑的笑而带上了一丝微哑，这两个字被他叫得无比熟稔与自然，“你这游戏天赋……还真是，独树一帜。”
清绾抬起头，对上他那几乎能将人溺毙的目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又迅速松开，留下一片酥麻的余韵。她没有躲闪，只是微微歪了歪头，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带着点小小得意的弧度。
“嗯，”她理直气壮地应了一声，仿佛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