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无尽的黑暗，如同一块冰冷的幕布，将整个世界都包裹了进去。
楚泽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一股阴冷的力量，一点点地侵蚀。
他那颗因为暴君仪式而变得坚硬如铁的心，在看到白起灵魂被囚禁的那一刻，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那裂痕虽小，却足以让所有的坚强，都显得不堪一击。
他看到了，那曾经叱咤风云，让无数敌人闻风丧胆的杀神，此刻却像一个无助的囚徒，被无数散发着冰冷气息的黑色锁链，死死地捆绑在灵魂的深处。
那些锁链，每一根都刻满了属于衡的规则符文，它们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深深地烙印在白起的灵魂上，让他发出无声的哀嚎。
那不是一个杀戮兵器，那是一个正在承受着无尽痛苦的，不屈灵魂！
“哦？挑战者，你的杀意……不再纯粹了。”
绯红贵族那带着嘲弄意味的精神波动，如同针刺般，扎入楚泽的脑海。
“看来，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在这个只映照真实内心的剧场里，任何一丝的动摇，都是致命的毒药。”
随着他的话语，楚泽感觉周围的黑暗，变得更加粘稠。
那股压制灵魂的力量，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顺着他心中的那道裂痕，向内侵蚀。
暴君权柄的反噬，让他喉头一甜，一股腥味涌了上来。
但他强行将那口逆血咽了下去。
他不能倒下，至少现在不能。
绯红贵族的嘲讽，反而让他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明白了，这个所谓的永夜帷幕，并非无敌。
它的力量源泉，正是被困者内心的阴影与恐惧。
自己越是动摇，它的力量就越强。
想要打破这个鬼地方，靠的不是更强的力量，而是与它截然相反的东西。
楚泽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不再去看白起那痛苦的灵魂，也不再去理会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领域侵蚀。
他将自己的君王意志，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向着四面八方，铺展开来。
他感受到了，在那无尽的黑暗中，数万个属于他子民的灵魂，正在各自的噩梦中，苦苦挣扎。
有的士兵，看到了自己年迈的父母，惨死在恶魔的爪下。
有的士兵，看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异族掳走，生死不知。
还有的士兵，看到了自己被万箭穿心，在无尽的痛苦中，慢慢死去。
恐惧，绝望，悲伤……
这些负面情绪，正是绯红贵族这个领域，最完美的养料。
楚泽没有用命令的口吻，去强行唤醒他们。
他只是将君王意志，化作一道最纯粹的意念，轻轻地送入了每一个士兵的灵魂深处。
“抬起头来，看着朕！”
“记住你们为何而战！”
“记住大秦的荣耀！”
这道意念，如同一颗投入黑暗深渊的火种。
瞬间，点燃了那些在恐惧中沉沦的灵魂。
一个正在被梦魇吞噬的年轻士兵，猛地睁开了眼。
他看到了，在那无尽的黑暗中，一道金色的身影，如同灯塔般，巍然屹立。
那是他的王！
他想起了在咸阳宫前，对着那道身影，许下的铮铮誓言。
他想起了在北境的战场上，是那道身影，带领他们，战胜了不可一世的食人魔。
他想起了在幽灵船墓场，是那道身影，将他们从百年的屈辱中，拯救了出来。
一股热血，从他的胸膛，直冲天灵盖。
他对着那道金色的身影，发出了源自灵魂深处的咆哮。
“风！风！大风！”
一个人的声音，是微弱的。
但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成百上千个声音，从黑暗的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风！风！大风！”
数万人的意志，在这一刻，汇聚成了一股无可匹敌的洪流。
绯红贵族惊骇地发现，他引以为傲的永夜帷幕中，竟然出现了无数个微小的光点。
这些光点，每一个都代表着一个凡人那看似渺小，却又坚不可摧的意志。
它们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股他最厌恶，最鄙夷的力量——凡人的集体意志。
这股力量，如同初升的太阳，开始灼烧和净化他的阴影领域。
“不！这不可能！”
绯红贵族发出了不敢置信的尖叫。
“区区凡人的意志，怎么可能撼动我的影界！”
楚泽猛然睁开双眼。
他将那股由数万子民的信仰与希望汇聚而成的文明之光，全部引导至自己身上。
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散发着暴虐气息的暴君。
而是变成了一个通体散发着璀璨金光，仿佛由万民信仰凝聚而成的神圣帝王。
他高举手中的雷霆之锤，对着这片无尽的黑暗，发出了最庄严的宣告。
“朕，即是文明！”
“朕所在处，即为光明！”
他将战锤重重砸下。
这一次，爆发的不再是审判之雷，而是一场席卷整个领域的光明风暴！
“轰——！”
黑暗如潮水般退去，影之壁寸寸碎裂。
绯红贵族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他那巨大的眼球形态上，出现了无数道被光芒灼烧出的裂痕。
他狼狈地从半空中跌落，重新变回了人形，气息萎靡。
永夜帷幕彻底破碎。
战场，恢复了原状。
刺眼的阳光，重新洒下，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白起与八岐大蛇的战斗，还在继续。
只是两者的身上，都增添了无数狰狞的伤口。
绯红贵族虽然受伤，但并未失去战斗力。
他看着那个浑身散发着金色光芒，仿佛与之前判若两人的楚泽，眼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与贪婪。
他没有选择再次攻击楚泽。
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个正在与八岐大蛇疯狂厮杀，身上布满了规则伤痕的白起。
他舔了舔嘴唇，用一种病态的，欣赏艺术品的语气说道。
“真是出乎意料的表演，挑战者。”
“你的文明之光，确实让我感到不悦。”
“但是，为了奖励你打破了我的剧场，我决定，帮你解决掉你最大的心魔。”
话音未落，绯红贵族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他出现在白起的身后，完全无视了八岐大蛇那足以拍碎山峰的蛇尾横扫。
他的手中，多了一只散发着浓郁死亡气息的黑色水晶瓶。
他将瓶口，对准了白起的后心，狞笑道。
“如此完美、如此痛苦、如此不屈的传奇灵魂，简直是世间最顶级的藏品！”
“它，归我了！”
一股无可抗拒的恐怖吸力，从水晶瓶中爆发。
开始强行拉扯白起那正在挣扎的灵魂！
楚泽的瞳孔，猛然收缩。
他刚刚摆脱领域，就面临一个更艰难的抉择。
是阻止绯红贵族，救下白起的灵魂？
还是趁此机会，完成自己的暴君仪式？
他只犹豫了零点一秒。
便做出了选择。
他猛地将雷霆之锤，掷向了绯红贵族。
同时，他手中的天问剑，发出一声不甘的悲鸣。
那股刚刚凝聚起来的暴君权柄，如同泄了气的皮球，飞速消散。
他放弃了晋升。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将军，在自己面前，被人当作战利品，夺走灵魂！
然而，就在雷霆之锤即将砸中绯红贵族的瞬间。
一道血色的身影，却以更快的速度，挡在了绯红贵族的身前。
是白起！
他竟然主动，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足以毁天灭地的一锤！
“轰！”
雷霆之锤，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白起的胸口。
狂暴的雷光，瞬间将他吞噬。
而绯红贵族，则趁此机会，加大了水晶瓶的吸力。
白起的灵魂，被一点点地，从他的身体里，抽离了出来。
楚泽愣住了。
他不明白，白起为何要这么做。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的，却无比清晰的意念，跨越了空间的距离，传入了他的脑海。
那意念，充满了痛苦，却又带着一丝解脱。
“陛下……快走……”
“臣……撑不住了……”
“杀了我……然后……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