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在萧家的日子,可谓风云变幻。
凭借筑基期的修为,以及那日三长老亲眼所见的、来自“神秘高人”的无声撑腰,他在家族内的地位水涨船高。原本排挤他的旁系长老们纷纷转变态度,试图拉拢;曾经欺辱他的嫡系子弟,如萧厉之流,见到他也只能绕道走,眼神中充满了忌惮与不甘。
他顺利搬入了内院东厢的独栋小院,环境清幽,灵气也比外围浓郁不少。凭借核心子弟的身份,他领取了相应的份例灵石和丹药,并得以进入家族藏书阁的特定区域,查阅了一些关于黑风林地理、陨星坑传闻,乃至黑风寨势力构成的典籍。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萧家内部的权力倾轧并未因他的崛起而平息,反而因其带来的变数而暗流涌动。大长老一系对他颇为戒备,几次在家族会议上试图以“经验不足”、“需多加磨砺”为由,将他排除在一些资源分配和决策之外。而三长老一系则似乎有意借他这股“东风”,在某些事务上与大长老一系角力。
萧逸对此心知肚明,但他无意卷入太深。他的目标很明确:获取资源,提升实力,查明父母当年意外陨落的真相,然后,追随苏前辈的脚步,去看更广阔的天地。这些家族内斗,在他眼中,不过是井底之蛙的争抢。
这日,他正在小院中演练新领悟的《谐星剑谱》,将庚金剑魄的锋锐与剑谱的刁钻灵动结合,剑光时而煌煌正正,时而诡异奇崛,威力惊人。
忽然,他心中一动,怀中的传讯玉符微微发热。是苏前辈!
他立刻收剑,激发玉符。苏菲清冷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城外东北三十里,古槐树下汇合。”
言简意赅,正是苏菲的风格。
萧逸精神一振,没有任何犹豫,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悄然离开了萧府,没有惊动任何人。他知道,与苏前辈探寻那神秘的“星钥”,远比困在萧家这潭浑水中更重要。
三十里距离,对于筑基修士而言不算什么。萧逸很快便抵达了约定的地点,一株需要数人合抱、枝繁叶茂的巨大古槐树下。苏菲已然等在那里,依旧是素衣面具,清冷孤绝,仿佛与周围的景物融为一体。
“前辈。”萧逸上前恭敬行礼。
苏菲微微颔首,目光在他身上扫过,感受到他气息更加凝练,剑意内蕴却隐现锋芒,显然这几日收获不小。“准备去古墓坊市。”她直接道明目的,并将那块整合后的星钥线索信息共享给了萧逸。
“‘星钥’可能在古墓坊市?”萧逸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
古墓坊市是黑风城周边一个颇为特殊的黑市,位于城北一片乱葬岗之下的天然溶洞群中,三教九流汇聚,流通着许多来历不明、甚至沾染阴煞之气的物品,同时也是一些见不得光的情报和交易的集散地。那里龙蛇混杂,危险程度比城内更高,但若论可能出现“星钥”这种奇物,那里确实比规规矩矩的百宝楼可能性更大。
“晚辈曾随家族采买去过两次,对路径还算熟悉。”萧逸主动请缨,“坊市入口隐蔽,且有阵法隔绝,需有引路人或特定信物方可进入。”
“无妨,跟我来。”苏菲似乎早有准备。她辨认了一下方向,便带着萧逸朝着东北方一片荒芜的丘陵地带走去。
一路上,萧逸简要向苏菲汇报了这几日在萧家的见闻,包括家族的内部争斗以及黑风寨因为胡彪之死而可能带来的麻烦。
苏菲静静听着,末了只评价了一句:“实力不足时,蛰伏亦是一种智慧。”
萧逸深以为然。
约莫半个时辰后,两人来到一片杂草丛生、荒坟遍野的乱葬岗。阴风惨惨,鸦啼阵阵,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殖质和阴煞气息,寻常凡人乃至低阶修士都不愿靠近此地。
苏菲在一处歪斜的、爬满枯藤的墓碑前停下。她伸出手指,指尖一缕太阴灵力凝聚,按照某种特定的顺序,在墓碑几个不起眼的凹陷处连点数下。
嗡!
墓碑轻轻一震,表面泛起水波般的涟漪,随即,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幽深洞口,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墓碑之后。洞口内漆黑一片,散发出更浓郁的阴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阵法波动。
“走。”苏菲当先步入洞口。萧逸紧随其后。
踏入洞口的瞬间,光线骤然暗淡,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包裹而来。脚下是粗糙开凿的石阶,蜿蜒向下。两侧石壁上,镶嵌着一些散发着惨绿色或幽蓝色光芒的苔藓或矿石,提供了微弱而诡异的光源,勉强照亮前路。
空气中除了阴煞之气,还混杂着各种古怪的味道:药草的辛香、陈年尸骨的腐朽气、某种腥甜的血气、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地下世界的污浊气息。
沿着石阶向下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隐约传来喧闹的人声。拐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呈现在眼前,洞顶垂下无数钟乳石,一些巨大的发光真菌如同灯笼般点缀其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溶洞内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竟比黑风城最繁华的街道也不遑多让!
这里便是古墓坊市。
与地上城市的规整不同,这里的摊位杂乱无章地分布在溶洞各处,有的直接在地上铺块破布,有的则利用天然的岩石作为台面。售卖的东西也是千奇百怪:沾着泥土的不知名骨器、散发着腥气的妖兽材料、颜色诡异的丹药、残破的古籍玉简、甚至还有一些被铁链锁住、眼神麻木的奴隶……
来往的修士大多气息阴冷或凶悍,许多人戴着面具或兜帽,遮掩着面容。眼神交汇间,充满了警惕、贪婪与不怀好意。在这里,秩序近乎于无,实力是唯一的通行证。
苏菲和萧逸的出现,引起了一些隐晦的注视。两人气质不凡,尤其是苏菲,虽然戴着面具,但那清冷出尘的气质与这污浊的环境格格不入,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前辈,星钥线索有更具体的指向吗?”萧逸低声问道,同时警惕地留意着四周。在这地方,随时可能爆发冲突。
苏菲闭目感应了一下识海中那块整合后的线索。线索如同一个模糊的罗盘,指针微微颤动着,指向溶洞的深处,那片更加阴暗、摊位也更加稀疏的区域。
“在那边。”苏菲指向溶洞深处,“气息很微弱,被这里的阴煞之气和杂乱能量干扰得很厉害。”
两人不再耽搁,朝着指针指示的方向走去。越往深处,光线越发昏暗,摊位也越来越少,但摆出来的东西却越发诡异。一些摊主如同幽魂般坐在阴影里,一声不吭,只有当你目光落在其货物上时,才会投来冰冷的一瞥。
沿途,苏菲能感觉到好几道不弱的神识从他们身上扫过,带着探究与评估。她都毫不客气地以更强硬、更冰冷的神识反弹回去,震慑得那些窥探者立刻收敛,不敢再冒犯。
这就是古墓坊市的生存法则——示弱,就意味着可能被吞噬。
终于,在溶洞最深处的一个角落,线索罗盘的指针稳定了下来,指向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小摊位。
摊主是一个裹在厚重黑袍里、连面容都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佝偻身影,气息阴冷如同墓穴里的爬虫,修为在筑基中期左右。他的摊位上,只零零散散地放着几件东西:一块布满锈迹的青铜残片、一截干枯发黑的手指骨、一个裂了纹的陶罐,以及……一枚看起来灰扑扑、毫无灵气波动、约莫鸡蛋大小的不规则石头。
而线索指针,正牢牢地指向那枚灰扑扑的石头!
苏菲的目光落在那石头上。以她强大的神识,能隐约感觉到石头内部,似乎封存着一丝极其微弱、却本质极高的奇异波动,那波动与千星之城的气息隐隐呼应。只是这波动被一层厚厚的、类似石皮的物质和此地浓郁的阴煞之气完美掩盖了,若非有明确线索,根本无人能识。
就是它了!一枚“星钥”!
苏菲心中一定,正准备上前询问。然而,就在这时,另一个略显沙哑和急切的声音,抢先一步在摊位前响起:
“老板,这石头怎么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