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密卫府邸。
一间密室之内,烛火摇曳。
章邯来回踱步,脸上的焦躁掩饰不住。
“太一大人,今天这事太险了。”
“胡亥那混账东西,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要了白公子的命!”
东皇太一盘膝坐在蒲团上,周身气息平稳,与章邯的焦急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太紧张了。”
“我能不紧张吗?那是陛下的亲骨肉!是身负天罚诅咒的皇子!万一身份暴露,或者出了什么差池,你我拿什么跟陛下交代?”
章邯停下脚步,语气急切:“不行,我必须马上去禀明陛下,将白公子的真实身份说清楚。只有在陛下的羽翼之下,他才是最安全的。”
“糊涂。”
东皇太一睁开双眼,声音空灵而有穿透力。
“你现在去说,是想让整个大秦都乱起来吗?”
“白公子的身份一旦揭开,他就不再是功臣,而是皇子。一个手握重兵,在军中声望甚至高过蒙恬的皇子,你想想朝堂上那些人会怎么看?扶苏公子又会怎么想?”
“储位之争,历来是血雨腥风,你这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
章邯被问得哑口无言,额头渗出冷汗。
他只想着白怀月的安危,却忘了这背后牵扯的滔天巨浪。
“可……难道就这么一直瞒下去?今天躲过了胡亥,明天呢?”
东皇太一缓缓道:“我已经找到了一个或许能破解天罚诅咒的法子,源自上古的阴阳秘术,只是……还未有十成的把握。”
“此事,关乎大秦国本,更关乎公子的性命,再等等。”
“等我有了万全之策,再向陛下坦白一切,才是上策。”
章邯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还是颓然地点了点头。
“好,我听大人的。”
……
咸阳城另一头,被禁足的胡亥公子府,此刻却是一片阴森。
李斯站在胡亥面前,神情恭敬。
“公子,流言已经放出去了。”
李斯压低了声音,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
“白怀月拥兵自重,意图谋反。”
“他手下那支所谓的北凉铁骑,就是他的私军。此次围困公子府,便是他无法无天,目无君父的铁证。”
“如今他凭着灭胡之功和那一道杀胡令,在北疆声望如日中天,几十万大军只知有他白怀月,不知有陛下。此等行径,与谋反何异?”
胡亥听着,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脸上露出了病态的兴奋。
李斯继续添火:“想当年,武安君白起何等功高盖世,不也因为功高震主,引来杀身之祸么。”
“如今这白怀月,比当年的武安君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要这流言传到陛下耳朵里,就算陛下再宠信他,心里也必定会埋下一根刺。”
“这根刺,早晚会要了他的命!”
“好!好计策!”胡亥拍着大腿狂笑起来,“李斯,不愧是我的老师!办得好!”
“去,把火烧得再旺一些!我要让全咸阳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白怀月是个乱臣贼子!”
“遵命。”
李斯躬身退下,眼底深处藏着一丝无人察觉的寒芒。
……
章台宫。
嬴政正在批阅堆积如山的奏折。
一名内侍碎步跑了进来,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陛下,外面……外面有些关于右将军不好的传闻。”
嬴政笔尖一顿,墨滴在竹简上,晕开一团。
“说。”
“城中都在传……说白将军在北疆拥兵自重,有、有不臣之心。还说前日围攻公子府,就是大逆不道的预演……”
内侍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细不可闻。
嬴政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他放下了笔。
“传盖聂。”
片刻后,一身白衣的盖聂出现在大殿。
“陛下。”
“咸阳城的流言,你听说了?”嬴政的声音很平。
“有所耳闻。”盖聂回答得干脆。
“你怎么看?”
盖聂抱剑而立,身形笔挺如松。
“回陛下,白将军麾下之军,名为‘北凉’,意为大秦镇守北境,使其清凉安定。此乃忠义之军,非私军。”
“至于其人,臣曾与其数面之缘,其人行事,有武安君之风骨。对大秦,忠心耿耿。”
武安君。
这三个字,像是一根针,扎进了嬴政的心里。
他想起了那个一生为秦,战无不胜,最终却死于猜忌的男人。
那是他一生中,为数不多的悔事之一。
大殿内的空气凝固了。
许久,嬴政吐出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带着无尽的萧索与疲惫。
“朕知道了。”
“盖聂。”
“臣在。”
“去,把这些流言给朕压下去,朕不想再听到任何一个字。”
“不惜任何代价。”
“臣,遵旨。”
盖聂转身离去,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
朱雀大街,蒙氏故宅。
如今,这里已经挂上了“白府”的牌匾。
冉闵风风火火地从外面闯进来,一脸的怒气。
“哥!外面那群王八蛋都在胡说八道!说你要造反!”
“他娘的,气死我了!要不是你拦着,我非得把那些嚼舌根的家伙舌头都给割下来!”
白怀月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悠闲地品着茶,对冉闵的怒火置若罔闻。
他甚至还笑了笑。
“急什么。”
“能不急吗?这可是谋反的大罪!传到陛下耳朵里,咱们都得掉脑袋!”冉闵急得直跺脚。
白怀月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说道:“这流言的源头,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谁。”
“无非就是胡亥和李斯那几个跳梁小丑的伎俩。”
“哥,那我们更得赶紧想办法澄清啊!”
“不。”白怀月摇了摇头,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我倒想看看。”
“看看这位一手缔造了大秦帝国的千古一帝,面对这种功高震主的流言,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是会像对待当年的武安君一样,自毁长城。还是……能有帝王的胸襟与气度。”
他抬起头,望向皇宫的方向。
“这,也是一场考验。”
冉闵愣住了,他看着白怀月,忽然觉得自己的这位兄长,比他想象的,要深沉得多。
……
接下来的几日。
弹劾白怀月的奏折,如同雪片一般,飞进了章台宫。
一本,两本,十本,上百本……
几乎堆满了嬴政的御案。
上面的罪名大同小异,全是围绕着“拥兵自重”“意图谋反”这八个字做文章。
嬴政一本都没有细看,他知道这些都是子虚乌有的屁话。
但他还是感到了一阵烦躁。
不是因为白怀月,而是因为这满朝的苍蝇,嗡嗡嗡个没完。
更重要的是,他担心流言再这么传下去,会寒了北疆几十万将士的心。
白怀月是他们的魂,魂倒了,军心就散了。
“啪!”
嬴政将一本奏拆狠狠地摔在地上。
“够了!”
他站起身,在大殿内踱步。
堵不如疏。
既然你们都想说,那朕就给你们一个说的机会。
“来人!”
“传朕旨意,明日大朝会,所有在咸阳的九卿重臣,一概不许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