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芳是顾不好自家门前雪了。
她好不容易被放出来的时候，心里还有些遗憾，没能在派出所等到陶莹。
“是我那姑娘偷偷来交了钱不？”王芳不死心地问，“她拿了公司赔偿金是不是得给我分一份儿？”
民警同志都无奈了：“没有，大妈，您不带这么重男轻女的，姑娘的命也是命！”
跟她讲不清楚道理，只能吓唬她：“大妈，您要是再去公共场合乱来，人家真要告您，那就有可能要坐牢了！”
王芳很有自信：“我姑娘哪能看着我坐牢呢。”
她挺直腰背走出去的时候，派出所的同志都看不下去了：“这班儿上久了，还真是什么人都能见得着啊。”
王芳对自己这次闹腾的结果不是特别满意，但是又很骄傲。
她回到那个地下室，还跟陶信厚他们吹牛：“派出所的伙食可好了，俩肉呢。”
陶信厚问：“陶莹没去接你？”
“死丫头压根儿没露面。”
陶李拿着陶信厚身份证去了网吧，刚巧这时候回来，告诉他们：“我发帖子了，等到明天，网上全是骂陶莹的，到时候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她淹死！”
他得意地靠到床头去，跷起了二郎腿，还拿着手机刷抖音连线那些当红律师。
“我先排着，看啥时候能连上，我就问，这属于免费法律咨询，不花钱就能知道怎么收拾陶莹！”
但是连线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连上的，到了第四天，陶李发现他在网上发的帖子效果不怎么好，没什么人骂陶莹不说，还很多人攻击他是妈宝软饭男，居然还有人直接猜到了他赌博。
气得陶李开始专注直播连线去咨询，又过了几天，他才终于连上了一个专门负责离婚的律师。
虽然专业不对口，但好歹连上了，还是可以给一些建议的。
陶李非常激动：“龙律师您好！”
龙律师：“您好，您有什么想咨询的吗？”
“是这样的，我跟我养父母现在都在北京，住在地下室里，但我养父母年纪大了，身体也很不好，我小妹现在不管他们，我能告小妹吗？”
龙律师非常敏感，他第一时间就问：“你现在年纪多大？”
陶李说：“我四十六。”
“四十六还有劳动力，在北京如果肯干力气活儿，送送外卖或者送送快递，应该收入也不会很低。”
龙律师又问：“你们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我还有俩姐姐，但她们也早就不管我爸妈了。”
“你是养子对吧？”
“是啊，我都不是亲儿子，按道理他们三个亲生女儿才应该给他们养老吧。”
“我首先给您科普一个法律常识啊，只要当时您养父母收养您的手续齐全，现在从法律上来说您对他们就有赡养义务，和是否亲生没有直接联系。”
陶李愣了愣：“那至少我小妹也应该管吧？”
龙律师笑了笑：“其实您是被收养的，上面有姐姐下头有妹妹，这个配置就已经很明显了，他们收养您就是为了传宗接代吧？为了有儿子，对不？”
“……对。”
“那也不难猜测，父母的房子之类的财产肯定是优先您继承的，对不？”
“……对。”陶李急急解释，“但那是他们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我小妹没分到东西也得给父母养老吧？”
“当然，法律上她肯定有赡养义务，但如果她条件也不好，而您又确确实实从父母那里拿到了更多财产，法院在判赡养责任分工的时候，是会有所参考的。”
陶李不认可这种说法：“我本来就是儿子啊，房子归儿子有什么问题？”
“您父母的资产，他们有权决定给谁不给谁，所以给您没有一点问题，”龙律师冷笑一声，“但您为什么拿了房子还住地下室呢？房子呢？”
“房子在老家。”
“那既然老家有房子，为什么非要上北京住地下室？您小妹在北京？”
“她大学就是在北京上的，现在嫁了个北京人，我带我父母上北京投靠她来了，谁知道她啥都不管，撂挑子了。”
“您来北京多长时间了？”
“小十年了。”
“这十年一直住地下室吗？”
“也不是，之前住的两居室，最近才刚搬到地下室来。”
“为什么搬家？”
“小妹不给租房了呗。”
龙律师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声：“也就是说，这十年，都是您小妹给父母租的房子，而您也一直跟着在蹭住？”
“什么叫蹭住啊，这话多难听。”
“话是不好听，但这就是事实，”龙律师说，“您小妹对父母当然是有赡养义务的，但她对您没有这个义务。”
龙律师还说：“根据您刚才说的这些情况，真打官司的话，她如果能作出相关举证，法院大概率会判她按最低标准来执行赡养义务，每个月二百块，这个二百块还不一定得给现金，她高兴的话可以给价值二百块的生活必需品，比如大米或者纸巾。”
直播间的弹幕全都开始骂陶李。
陶李听着龙律师的话，还看着弹幕这么骂自己，恼羞成怒地直接退出去了。
但他并不死心，又开始连线其他律师主播咨询。
这回连上的是个非常犀利的女律师，她在陶李说“小妹当初结婚都没给我彩礼”的时候，就直接打断了他。
“小妹结婚没给你彩礼？为什么要给你？”
“她婆家娶媳妇儿不就该给彩礼吗？”
“给彩礼也不该给你，要么给她本人，要么也是给你父母。”
“我父母的不就是我的？”
“听你这口气，上面俩姐姐的彩礼钱都归你了？”
“那当然。”
“那你既然拿了两个姐姐的彩礼钱，你父母还提前把房产过户给你了，怎么可能沦落到住地下室？”
“那钱……花完了啊。”
“赌博是吧，”女律师非常犀利地直接点出来，“欠了钱，自己都养不活，可能还想着去扳回本儿，又想着来嚯嚯小妹，她不想被你吸血，你就想告她？”
女律师冷笑一声：“尽管去告，如果你还付得起律师费的话。”
“而且，”她又补充道，“法律永远站在正义这边，而不是站在儿子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