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声令下,号角长鸣,早已蓄势待发的众人如同开闸的洪流,纷纷策动坐骑,向着广阔的猎场深处涌去。马蹄声如雷鸣般响起,踏碎了围场边缘的宁静。
梁岁岁与梁昀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一丝紧迫。方才被众人纠缠,耽误了最后的准备时间,此刻已无暇再回帐中细查。
“上马!”梁昀低喝一声,动作利落地翻身跃上早已备好的骏马。
梁岁岁亦不迟疑,足尖在马镫上轻轻一点,身姿轻盈如燕,稳稳落在马鞍之上,动作流畅自然,不见丝毫迟滞。她并未特意准备奇门兵器,一则她修为已至化境,飞花摘叶皆可伤人,但此等手段不宜显露于人前;二则,她如今是梁家嫡女,行事需合乎身份。故而,她腰间只佩了一柄梁府惯用的精钢短剑,剑鞘古朴,看似寻常。马鞍旁,则挂着一副制式弓箭。于她而言,有此两物,足矣。
“岁岁,跟紧我。”梁昀策马靠近,沉声道。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奔腾的人群,尤其是看到太子与三皇子的人马分别朝着不同方向疾驰而去,南诏、西夜的队伍也混在人群中若隐若现,心中警惕更甚。
卫家几位表兄此时也汇聚过来,为首的卫家大公子卫峥朗声道:“昀表弟,岁岁表妹,猎场复杂,初次前来,不若与我等一同行动,彼此有个照应。”
梁岁岁正有此意,当即颔首:“有劳诸位表兄照拂。”她深知自己对此地地形一无所知,盲目单独行动,无异于将自己暴露于未知危险之中。跟随自幼便常来此围猎的兄长与卫家子弟,是最稳妥的选择。
一行人不再多言,打马扬鞭,随着大流冲入了茂密的林区。进入林中,道路开始变得错综复杂,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光线顿时幽暗下来。先前汇聚的人流很快如同溪流汇入江河,分散开来,各自选择认为猎物丰沛的方向深入。
有的队伍显然早有预谋,一入林便朝着某些险峻或特定的区域疾驰而去,意图抢占先机,或是进行某些“特殊”的布置。亦有那等自恃对围场极为熟悉的世家子弟,凭借着往年的经验,轻车熟路地拐入小道,试图抄近路或是寻找兽群常走的路径。
一时间,林间马蹄声、呼喝声、弓弦震动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偶尔响起的野兽惊窜之声,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而热烈。
梁岁岁一行人却并未急于追逐猎物。梁昀勒住马缰,放缓了速度,卫峥等人也默契地围拢过来,形成一个小型的护卫圈。
“岁岁,你初次来,需得先了解此地格局。”梁昀指着前方起伏的山林,语速略快但清晰地讲解道,“西山围场大致分为外圈、中圈与内圈。我等此刻所处乃是外圈,地势相对平缓,多獐、鹿、狐、兔等寻常猎物,但亦需小心草丛岩石后可能潜藏的毒蛇野猪。”
卫家二公子卫嵘接口道:“再往深处,便是中圈,那里山林更密,有深涧峡谷,开始出现熊、豹、狼等猛兽,甚至偶有低阶妖兽出没,危险倍增。至于内圈,靠近西山主峰,传闻有通了灵智的凶兽盘踞,历来是冬猎的禁区,有皇家侍卫把守,严禁入内。”
“我们今日,主要活动范围便是在中圈与外圈交界一带。”梁昀总结道,目光关切地看向妹妹,“你切记,无论发生何事,不可独自深入内圈。跟在我等身边,安全第一,猎获次之。”
梁岁岁认真听着,目光随着兄长和表兄的指引,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将山川走势、林木分布、可能的藏身之处与险地一一记在心中。她神情专注,并未因自己身负绝学而有所怠慢。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了解地形是生存与博弈的第一步。
她注意到,在他们稍作停留的这会儿功夫,已有好几支队伍从不同方向超了过去,其中包括沈家和李家联合的一队人马,沈静瑶路过时,还特意投来一瞥,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更远处,南诏和西夜的人马似乎也消失在了一片密林之中,方向难辨。
而睿王皇甫凛、萧煜、钱多多那一行人,则选择了与他们相邻的另一条路径,并未急于冒进,似乎也在观察着什么。
“看来,不少人已经迫不及待了。”梁岁岁轻声说道,语气平静无波。
“跳梁小丑,不必理会。”梁昀冷哼一声,“我们按自己的节奏来。岁岁,你骑术如何?若遇疾驰,可能跟上?”
梁岁岁微微一笑:“兄长放心,虽十年未乘,尚不至坠马。”
“好!”梁昀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断,“那我们现在便往中圈方向缓行,沿途熟悉路径,若遇合适猎物,便可出手。卫峥表兄,你看如何?”
卫峥应道:“正该如此。稳步推进,方为上策。”
计议已定,一行人这才催动马匹,不疾不徐地向着山林更深处行去。梁岁岁居于队伍中间,看似放松,实则灵识已如无形的水波般悄然扩散开来,感知着方圆数十丈内的风吹草动。
猎场之局,已然布下。而她这只被多方瞩目的“猎物”,也正式踏入了棋局之中。只是,究竟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