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岁岁乖巧地一左一右搀扶着外祖父与外祖母,在众星捧月般的簇拥下,缓缓步入卫府。府内的景致与梁府不同,更显古朴厚重,庭园开阔,树木苍劲,透着一股历经岁月的沉淀感。
“岁岁啊,这些年在外,可是受苦了?”外祖母崔氏紧紧握着外孙女的手,布满皱纹的手温暖而干燥,眼中满是心疼,“那山上清苦,吃穿用度可还习惯?有没有人欺负你?”
梁岁岁心中暖流涌动,侧首对外祖母甜甜一笑,声音娇糯:“外祖母放心,师父和师兄师姐们都待岁岁极好。山上清静,灵气也足,您看,岁岁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还长高了不少呢。”她刻意略去了修行中的艰辛,只挑轻松的说。
外祖父卫老大人洪亮的声音响起,带着自豪:“我卫家的外孙女,岂是那等娇气之人?我看岁岁这通身的气派,沉稳又灵动,比京中那些娇养在深闺的丫头们强多了!”他越看这外孙女越是喜欢,不仅容貌绝俗,这份不卑不亢、明媚又沉静的气质,更是难得。
一行人来到宽敞明亮的花厅,依次落座。卫氏又正式地将家中的小辈们一一引荐给梁岁岁。
大舅家的长子卫琛,已是弱冠之年,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已在翰林院任职,言谈间带着书卷气与沉稳;次子卫瑾,年纪稍轻,性子也更跳脱些,看着梁岁岁的眼神充满了好奇与友善;女儿卫琳,与梁岁岁年岁相仿,眉眼秀丽,看着有些羞涩。
二舅家的长子卫珩,气质更为冷峻一些,据说在军中历练;长女卫瑶,落落大方,笑容爽朗;次女卫璇,年纪最小,还是个活泼烂漫的小丫头。
梁岁岁与各位表兄表姐一一见礼,态度落落大方,既不怯场,也不倨傲,很快便赢得了小辈们的好感。尤其是卫瑶,主动坐到梁岁岁身边,小声与她说着话,气氛十分融洽。
长辈们围着梁岁岁,问长问短,从山上的生活问到归途的趣闻。梁岁岁妙语连珠,将一些修行趣事说得生动有趣,引得满堂欢笑,气氛欢快而温馨。
聊到兴头上,外祖母崔氏忽然感慨道:“我们岁岁这一身灵气,想必在仙师座下也学了不少本事吧?可惜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是无缘得见仙家手段了。”
梁岁岁闻言,明眸流转,嫣然一笑:“外祖母,仙家手段不敢当,不过岁岁倒是学了些强身健体、怡情养性的小玩意儿。今日家人团聚,岁岁心中欢喜,愿以此舞,博外祖父、外祖母及各位长辈一笑,也算是岁岁的一点孝心。”
众人闻言,皆是又惊又喜。
卫老大人更是抚掌大笑:“好!好啊!我外孙女要献艺,快,把前院空地收拾出来!”
下人立刻忙碌起来,很快在前院一处视野开阔、铺着青石板的地带清出了场地。家人们则围坐在廊下或厅前,满怀期待。
梁岁岁起身,对父母和外祖父母盈盈一礼,然后缓步走向场地中央。她并未更换舞衣,依旧穿着那身浅碧色襦裙,月白长衫。
她静立片刻,仿佛在凝神静气。随即,她轻轻抬手,足尖微点。
没有乐师,没有伴奏,但当她舞动起来时,众人仿佛听到了风拂过花海的低语,听到了清泉流过山涧的叮咚。她的舞姿并不复杂,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韵味与灵动的美感。广袖舒展,如云如雾;腰肢轻旋,似柳随风。裙摆漾开碧色的涟漪,仿佛步步生莲。
她并未动用真正的灵力,只是将修行中对天地自然的感悟,对身体精妙的控制,融入了舞蹈之中。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回旋,都仿佛与周围的空气、光线产生了奇妙的共鸣。渐渐地,众人仿佛看到她周身有若有若无的花瓣虚影在飘落,有朦胧的霞光在萦绕,衬得她更像是一位谪落凡尘的花中仙子,在属于自己的天地间翩然起舞。
一舞毕,梁岁岁收势而立,气息匀称,脸颊因运动而泛起淡淡的红晕,更添娇艳。
整个前院寂静了片刻,随即爆发出热烈的赞叹声。
“好!太好了!”外祖父卫老大人激动得站了起来,连声叫好。
外祖母崔氏更是喜极而泣,拉着身旁卫氏的手:“我的儿,你生了个好女儿啊!这般风采,便是宫宴上的舞姬也远远不及!”
两位舅舅、舅母们也纷纷称赞不已,看向梁岁岁的目光充满了惊艳与骄傲。
梁胤和卫氏看着女儿,心中亦是自豪无比,但见岳父岳母那激动得无以复加的样子,卫氏忍不住带着一丝醋意,小声对丈夫嘀咕:“瞧爹娘高兴的,好似岁岁只是他们的外孙女似的。我们这做爹娘的,还没好好瞧过女儿跳舞呢。”
梁胤虽未说话,但眼神中也流露出些许深有同感的神色,心中打定主意,回府后定要让女儿也单独为他们舞上一曲。
献舞之后,气氛更加热烈。梁岁岁被表兄表姐们围住,尤其是卫瑶和卫琳,好奇地问她山上的事情,也热情地向她介绍帝都的风土人情。
“岁岁表妹,你喜欢什么?帝都好玩的地方可多了!有卖各种新奇玩意儿的东市,茶楼酒肆里说书唱曲的也是一绝……”卫瑾抢着说道。
梁岁岁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少女的纯真与期待:“多谢表兄表姐。岁岁喜欢漂亮的衣衫首饰,还有那些开得好看的花,无论是鲜花还是绢花,只要是漂亮的,我都喜欢。若有好的铺子,可要多多介绍给我。”
卫瑶立刻接口:“这个我在行!我知道几家老字号的金银楼和绸缎庄,花样最新,做工也好!还有城西有座百花园,这个时节正是菊花盛开的时候,品种极多,改日带你去瞧瞧!”
几个年轻人相谈甚欢,约定日后一同出游。
丰盛的家宴过后,梁岁岁又陪着长辈们说了一会儿话。母亲卫氏与两位舅母交换了个眼色,然后笑着对梁岁岁和外祖母道:“母亲,岁岁刚回来,对帝都不熟,我们想着,趁这几日带她出去走走,熟悉熟悉环境。正好前两日也收到了几份宴请的帖子,都是相熟的人家,正好带岁岁去露个面,认识些人。”
崔氏自然无有不允:“应当的,应当的。岁岁这般品貌,是该让大家都见见。你们安排就好,只是出门多带些人,注意安全。”
又坐了片刻,卫瑶和卫琳便兴致勃勃地提议:“时辰尚早,不如我们现在就带岁岁表妹出去逛逛?就去离这不远的朱雀大街看看,那里最是繁华!”
年轻人行动力强,征得长辈同意后,便准备出发。临行前,大表哥卫琛看着梁岁岁那张过于惹眼的脸,沉吟片刻,谨慎提议:“岁岁表妹容貌太过出众,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戴个面纱稳妥些。”
梁岁岁从善如流,接过青琐递过来的浅白色面纱戴上,遮住了鼻梁以下的容颜,只露出一双清澈潋滟、勾魂夺魄的明眸,反而更添了几分神秘动人的风致。
一行人欢声笑语地出了卫府,向着朱雀大街走去。他们身后,自然跟着得了吩咐的护卫和丫鬟小厮。
朱雀大街果然名不虚传,店铺林立,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叫卖声、谈笑声不绝于耳,一派盛世繁华景象。梁岁岁虽戴着面纱,但那通身的气度与曼妙的身姿,以及那双露在外面的美眸,依旧吸引了不少目光。
当他们路过帝都最负盛名的酒楼“醉仙居”时,梁岁岁被其宏伟华丽的建筑吸引,不由得抬头多看了两眼那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的楼宇。
就在她收回目光,转身随着表兄表姐继续前行的那一刻,醉仙居最高的那层,一间临窗的雅阁内,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正凭窗而立。
那人身着玄色暗金纹常服,身姿如松,气质冷峻孤高。他原本只是随意俯瞰着街景,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捕捉到了楼下那道浅碧色的身影,以及她抬头时,面纱上方那双惊鸿一瞥的眸子。
尽管隔着距离,尽管那少女很快便转身离去,混入人流,但那一瞬间的风华,那双仿佛蕴藏着星辰万象、清澈又勾人的眼眸,却如同最锋利的箭矢,穿透喧嚣,直直撞入他的眼底。
他深邃如寒潭的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那道身影,直到她消失在街角。窗边的身影久久未动,唯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一枚触手生温的龙纹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