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王宫,大殿之上,空气凝滞如铁。
南诏国王拓跋宏目光如鹰隼,俯视着跪伏在地的女儿和使臣,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无形的威压:“阿依娜,你,将云煌冬猎之事,原原本本,给本王说清楚。”
几名随行使臣嘴唇嚅动,想要开口补充或请罪,却被拓跋宏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他要听的,是阿依娜亲口所言,看她是否会如实禀报,还是心存侥幸,试图欺瞒。
阿依娜娇躯微颤,巨大的恐惧让她依旧存着一丝幻想,期盼着父王能如往日般偏爱纵容她。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叙述,声音带着哽咽与委屈,将事情尽量往“误会”、“切磋失手”、“梁岁岁狡诈”、“云煌仗势欺人”的方向引导,刻意澹化了己方步步紧逼、以多欺少、甚至意图下死手的关键细节。
她说完,伏在地上,肩膀微微耸动,期待着父王的宽慰。
然而,回应她的,是拓跋宏猛地一拍王座扶手,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巨响!
“混账东西!”拓跋宏勃然大怒,声若雷霆,在整个大殿中回荡,“到了此时,你还敢避重就轻,妄图欺瞒于本王!”
他猛地站起身,指着阿依娜,怒不可遏:“你知不知道你给南诏带来了多大的损失?!你知不知道你彻底打乱了本王的大计!”
怒火继而转向那几名参与围攻的武士和几位年长使臣:“还有你们!一群废物!没有脑子的东西吗?不知道拦着公主吗?!你们几个,”他指向老使臣等人,“活了一大把年纪,也不知道提前劝戒,任由她胡闹?!”
那老使臣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臣等有罪!臣等劝了,可公主殿下她……她一意孤行,臣等实在……”
“没有但是!”拓跋宏厉声打断,“祸,已经闯出来了!如今我南诏颜面扫地,成了诸国笑柄,更与云煌结下深怨!云煌皇帝勒令本王给出交代,否则不惜一战!你们告诉本王,这烂摊子,如何收拾?!”
他目光重新钉在阿依娜身上,语气冰冷刺骨:“阿依娜,即日起,无期限禁足于你的宫殿,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踏出半步!你给本王好好想想,该如何补偿梁家,补偿云煌,才能平息他们的怒火!若是想不出来……”
拓跋宏的声音森寒无比:“南诏因此事蒙受的所有损失,就由你,亲自来偿还这个代价!”
“父王!”阿依娜吓得魂飞魄散,尖叫出声。亲自偿还?那意味着她可能被剥夺公主身份,甚至被当作政治牺牲品送去和亲或者承受更可怕的惩罚!届时,那些早已看她不顺眼的兄弟姐妹、后宫妃嫔,绝对会将她生吞活剥!
就在这时,一个衣着华贵的宠妃跌跌撞撞冲进大殿,扑倒在阿依娜身边,哭喊道:“陛下!陛下开恩啊!娜儿还小,不懂事,她知错了!求您饶了她这一次吧!禁足就好,万万不能让她偿还什么代价啊!她会没命的!”
拓跋宏看着哭作一团的母女,眼中闪过一丝厌烦与决绝,毫不留情地挥袖:“带下去!聒噪!”
立刻有内侍上前,强行将哭喊的宠妃和阿依娜拖拽了下去。
拓跋宏无视她们的哀求,目光扫过剩余的战战兢兢的使臣:“尔等虽劝阻不力,但未能阻止公主行差踏错,亦是失职!各领杖责三十,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疲惫地坐回王座。他知道,眼下南诏国力尚不足以与云煌硬碰硬,原本计划借着搜寻“神秘女子”之机与云煌周旋,甚至捞取好处,如今全被阿依娜这个蠢货毁了!不仅神秘女子杳无音信,还惹了一身腥臊,其他各国如今也对南诏敬而远之。
沉思良久,拓跋宏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沉声道:“传拓跋月、拓跋峰。”
不多时,一名身着澹紫衣裙、气质沉静的女子与一名身形挺拔、目光沉稳的青年步入大殿,恭敬行礼。此二人亦是拓跋宏的子女,虽不如阿依娜受宠,但能力出众,行事稳重。
“月儿,峰儿,”拓跋宏看着他们,“即日起,由你二人接替阿依娜及其使团,负责与云煌后续交涉事宜,以及……继续暗中搜寻‘神秘女子’的下落。若能找到,尽量说服她,许以重利,务必让其为我南诏所用。切记,行事需谨慎稳妥,莫要再学阿依娜那般愚蠢,徒惹祸端!”
“儿臣遵旨!”拓跋月与拓跋峰齐声应道,眼中并无太多喜色,只有凝重。
拓跋宏看着他们,心中稍安。他膝下其实还有一对更为出色的儿女,但此刻局势不明,云煌深浅难测,他不敢再将所有底牌轻易打出,需得留待关键时刻。
与此同时,西夜国皇宫。
气氛同样压抑。西夜国君尉迟枭高坐于镶嵌着黑色宝石的王座之上,面容阴沉地看着一步步缓缓走上前来的西夜国师。
“我西夜伟大的国师啊,”尉迟枭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现在,本王想听听你,在云煌做下的‘好事’。详细道来,不得有半句虚言。”
西夜国师心中一寒,不敢隐瞒,将自己如何怀疑梁岁岁,如何设计试探,以及后来见其“突破”便想趁机将其毙命,以绝后患的打算,都说了出来。只是他的叙述,依旧带着强烈的自我辩解色彩,将所有行动都描绘成是为了西夜的利益,是为了找出并控制“神秘女子”,是为了削弱云煌未来的力量。
尉迟枭听着他那看似有理、实则毫无大局观的“分析”,脸色越来越沉。终于,在国师说到“若能将其毙命,便可……”时,尉迟枭勐地抓起手边的一个青铜镇纸,狠狠地砸了过去!
“砰!”镇纸擦着国师的耳边飞过,砸在后面的柱子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那你的计划成功了吗?!”尉迟枭咆哮道,声音中充满了暴戾,“最后的结果,是否对我西夜有益?!你告诉本王,现在云煌兵锋直指,各国孤立,我西夜是更强了,还是更弱了?!你找的‘神秘女子’呢?!在哪?!”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砸得西夜国师哑口无言,面色惨白,瘫软在地,再也说不出任何狡辩之词。他知道,自己的命运,恐怕比那南诏公主,好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