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闻言,轻声道:“你倒是比那些扎堆凑趣的贵女通透些。”
“毓秀宫今日人来人往,贵妃娘娘忙着应付各路宾客,这时候去,确实不妥。”
穆海棠微微抬眼,语气恭敬:“臣女也是这般想的。再者,臣女听闻娘娘素来爱清静,能在娘娘这里讨杯茶喝,同娘娘说几句话,是臣女的福气。”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穆海棠脸不红心不跳的给淑妃示好。
淑妃自然也听懂了,“你出身将门,身上却少了几分武将家女儿的张扬,多了几分沉稳,倒是难得。”
“怪不得当初贵妃娘娘那般喜欢你,有意撮合你和雍王,不过却不曾想,你倒是同萧世子情投意合,说来你也是会挑人,怕是错一个人,圣上都不会允。”
穆海棠恭声道:“臣女愚钝,论才貌、论家世,都难及雍王殿下身边人的万一,本就不配高攀;幸而萧世子不嫌弃臣女粗鄙,愿意垂爱,这才让臣女有了可依之人。”
“穆小姐太过谦虚了。依本妃看,玉贵妃向来识人眼光独到,当初那般看重你,如今没能得你做儿媳,心里怕是难免会有几分失望。”
穆海棠知道这句话是淑妃的试探,她也没有绕弯子:“贵妃娘娘失望与否,非臣女能左右,臣女同娘娘一样,只想安稳度日,不想与谁为敌。但若是旁人非要来犯,那鹿死谁手,就各凭本事了。”
“哈哈,穆小姐说的对!有些人啊,就是仗着自己有几分权势就为非作歹,总觉得旁人都该让着她、捧着她,稍有不顺心就摆架子、耍手段,你不入宫到底还好些,这深宫之中,死个人,就跟死个蚂蚁一样,连点声响都不会有。”
“不过,这人呐,夜路走多了,也总有栽跟头的时候不是。”
穆海棠笑着接话:“娘娘说的对,一个人再强大,也架不住树敌太多。”
“一对一自然是不敌,可若是大家联手,哈哈 ,纵使对方权势再盛,也经不过众人齐心。”
“呦,桂嬷嬷,瞧瞧,和聪明人说话,几句话便能说到一处去,穆小姐如今怕是和咱们成了一路人了,都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既如此,还不快去给穆小姐上茶,就沏前儿圣上赐的新茶,我要同穆小姐好好说说话。”
淑妃笑着朝侍立一旁的桂嬷嬷抬了抬下巴,语气里满是对穆海棠的赞许。
“是娘娘,奴才这就吩咐人去沏。”
此时,一处偏僻的冷宫内,本该在储秀宫为昭华公主出嫁事宜忙碌的玉贵妃,却面色沉凝地站在斑驳的宫门前,对着身边的宫女微微抬眼,示意她开门。
屋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霉味与尘土气息。
床上的女人听见门锁转动的声响,费力地睁开眼,身上仅盖着半块破旧的锦被,衣不蔽体地蜷缩着。
她以为又是每日来寻欢的太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声音沙哑干涩:“是福公公吧?您倒准时,每日都是这个时辰有空,怎么,今日毓秀宫忙着办喜事,也没忘了来我这冷宫里‘消遣’?”
半天不见人应声,女人心头莫名一紧,踉跄着爬起身,胡乱拢了拢破烂的衣衫,抬头朝门口望去。
看清来人的瞬间,她瞳孔骤缩,双腿一软险些栽倒,随即扑通一声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贵、贵妃娘娘?真的是贵妃娘娘!”
她拼命磕头,泪水模糊了视线:“贵妃娘娘,千错万错全是臣妇的错,是臣妇猪油蒙了心,做了糊涂事 ,您要臣妇受尽折磨,臣妇认;您要是觉得还不解气,现在就取了臣妇的性命,臣妇也绝无半句怨言。”
她抬起头,死死攥着破旧的衣摆,哀求道:“所有的事儿都是臣妇一人干的,跟我女儿半点关系都没有啊!她还小,不懂这些弯弯绕绕,都是穆海棠那个贱人,都是她从中做局,求您高抬贵手,怎么惩罚我、怎么折磨我我都认,我只求您能放过我的女儿,您也是做母亲的人,求您体谅体谅一个做母亲的心吧。”
她又开始拼命磕头,额头撞在地上发出闷响:“臣妇当初真的没想害公主,我怎么敢?打死我也没有那个胆子啊。”
“娘娘,娘娘,如今我被困在这冷宫里,日日受着非人的折磨,那些…… 那些不男不女的东西,日日将我糟践得生不如死,求您开开恩,看在今日公主大婚、是天大的喜事份上,放过我的女儿吧。”
玉贵妃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里没有半分温度:“穆夫人,本宫也很想放了你,落个‘仁慈’的名声。可惜啊,谁让你们偏要往本妃的心尖上捅刀子?”
“你说你是母亲,本妃何尝不是?这辈子,本妃也就昭华这一个女儿,她是本宫捧在手心里娇养长大的,你们触碰了本宫的逆鳞,还说要本宫放过你,如何放过?本宫的女儿受过的罪,难道就凭你一句话就一笔勾销了吗?”
“你说当初那事儿是穆海棠干的,又没有真凭实据,本宫如何能信你啊?”
”贵妃娘娘真的是她,若不是她,为何她的房间,睡得会是公主?“
”我想来想去,没有别人,只有她,她恨我,恨穆家,她早就说过,她从小到大受过的罪,她要一件件同我们算 ,贵妃娘娘,如今她借着公主的事儿,反手间就让穆家家破人亡了。”
“贵妃娘娘,您要相信我啊,就是她,她之前都伪装成羔羊,结果回了将军府,她就变成了吃人的狼了。”
玉贵妃俯身,看着地上如蝼蚁一般的女人,满脸不屑:“穆夫人啊,想必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你们穆家人,当初本是被判了抄家流放,留了条性命。”
“可谁知,穆家人才刚出城没多久,就在半路被人灭了满门。”
穆夫人听到这话,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地上,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看着冯氏那哆嗦的样子,继续说道:“你最疼的那个儿子穆文川,死得尤其凄惨。”
“听说死之前,受了很大的罪,先是被人打断了四肢,后又砍去了手脚,眼睛也被人剜了,耳朵也没了,别提有多惨了。”
玉贵妃早就知道圣上不会放过穆家,所以对穆家满门被灭一点都不意外。
她故意把穆文川的死相说的那么惨,无非就是要激起冯氏心中对穆海棠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