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界通道自古便是秩序与混乱交织之地。而位于虚空裂隙中央的“灵力收费站”,则是这秩序最直观的体现——通行者需缴纳灵力晶石,以维持通道稳定、界眼平衡。这项制度由林默言的奶奶林素心于七十年前亲手制定,初衷是“以费养通,以通促和”。
然而近来,收费站却成了矛盾的火药桶。
起因是一次悄无声息的系统升级。某日凌晨,所有非人族群——魔族、妖族、海裔、影民等——在通过通道时,被自动收取十倍于人类的费用。系统提示冰冷而简短:“风险等级提升,费率调整。”
消息如野火燎原。北境魔族商队当场罢行,妖族长老会发出抗议檄文,连向来中立的海裔商会也暂停了跨域贸易。短短三日,两界通道几近瘫痪,边境灵压失衡,三处界眼出现微裂。
议会吵作一团。人类代表坚称“系统无误,乃算法自主优化”;魔族则怒斥“这是赤裸裸的族群歧视”。双方各执一词,无人愿查根源。
唯有林默言沉默不语。
她没有参与辩论,而是独自潜入收费站最核心的“灵枢后台”——一个由青铜基座、咒纹回路与灵网代码共同构筑的隐秘空间。这里,是奶奶当年亲手布设的“青枢阵”所在,也是整个收费系统的逻辑中枢。
机房内,青铜圆盘缓缓旋转,符文如活物般流动。林默言调出系统日志,目光迅速锁定异常记录:
版本号:V.349.01
更新时间:旧历七十三年霜月十七日(即奶奶离世当日)
变更内容:新增族群权重系数模块(默认:人类=1,其余=10)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奶奶绝不会设立如此不公的规则。
她指尖划过控制台边缘,忽然触到一处微不可察的凹槽。轻轻一按,一块锈迹斑驳的青铜残片弹出——编号“349”,正是奶奶工牌上的数字。
残片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收费看路程,不看族群。”下方还附有一段混合符文与二进制的补丁代码,注释清晰:“若见不公,以此覆之。”
林默言心头一热。原来奶奶早知后人或有私心,竟在系统底层埋下公平的种子。
她立即联络两界技术高层。人类方面派出灵网工程院首席陈砚,魔族则派来咒术架构师夜枭——两人曾在上月共同修复界眼共振故障,彼此已有默契。
三人齐聚灵枢机房。林默言将残片接入主控端口,屏幕顿时跳出一段被加密的原始协议:
《两界通行公平准则》草案(林素心手拟)
第一条:通行费用仅依距离、载重、时段计算,严禁以种族、信仰、出身为判别依据。
第二条:任何系统升级,须经两界技术员联合审核,单方不得擅改核心逻辑。
第三条:每年霜月十七日,定为“收费公平日”,全系统公开审计。
“霜月十七……就是今天。”陈砚低声说。
夜枭凝视残片上的符文,眼中闪过敬意:“这是‘无相均衡印’,能自动校正偏颇逻辑。林前辈……她不是在建系统,是在筑道。”
“现在的问题是,”林默言指向警报栏,“当前运行的V.349.01版本已深度绑定族群识别模块,强行覆盖可能引发灵力反冲。”
“除非双轨并行。”夜枭沉声道,“新旧系统共存,由残片作为仲裁器,逐步迁移流量。但需双方同步操作——你写代码,我布咒墙。”
陈砚点头,手指飞快敲击虚拟键盘。林默言则盘坐于青铜圆盘前,以心感术引导灵流,确保每一步操作不扰通道根基。
过程惊险万分。第七次尝试时,旧系统中的“族群权重模块”竟激活防御机制,试图格式化补丁。千钧一发之际,林默言咬破指尖,以血为引,在空中画出奶奶教她的“青莲印”——刹那间,残片共鸣,一道柔和却不可逆的修正之力涌入系统,将恶意逻辑彻底净化。
黎明时分,系统提示:“补丁加载成功。新版本V.349.02激活。”
收费站外,聚集的异族代表屏息以待。下一秒,主显示屏上的费率表全面刷新——所有族群,统一标准。
欢呼声如潮水般涌起。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收费员颤巍巍走出岗亭,望着屏幕,忽然泪流满面:“我想起来了……林奶奶当年说过,收费站不是用来隔开两界的,是用来让彼此走得更近的。”
就在此时,公告栏上悄然贴出一封联名信。信由两界数百居民共同签署,呼吁永久废除差异化收费。信末签名处,“349”这个编号被一支红笔重重圈出——旁边还画了一朵小小的青莲。
那是奶奶的印记,也是公平日的象征。
林默言站在晨光中,手中紧握那枚青铜残片。她终于明白,奶奶留给她的不是一段代码,而是一种信念:真正的秩序,从不建立在歧视之上,而生于共担与共享之中。
远处,通道重新开启。人类与魔族并肩而行,妖族孩童好奇地触摸着收费窗口的符文,海裔商人笑着与人类同行分食一枚果子。灵力在空气中平稳流淌,不再有怨怼,只有交流的暖意。
夜枭走到她身边,低声道:“你奶奶若在,定会为你骄傲。”
林默言微微一笑:“她一直都在。在这片青铜里,在这通道中,也在我们每一次选择公平的时候。”
风起,卷起公告栏上的联名信一角。那被红笔圈出的“349”,在朝阳下熠熠生辉,仿佛一个永不褪色的承诺——
公平日,不止一日;通道之门,永为众生而开。
而在无人注意的系统深处,一行新日志悄然生成:
事件记录:公平日重启
执行人:林默言、陈砚、夜枭
备注:此为《共生大典》编纂前的重要基石。
林默言尚不知,这枚编号“349”的残片,将成为未来《共生大典》封面的核心嵌件——规矩为纲,人心为常。而今日之修复,不过是两界共写新篇章的第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