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喘着粗气，摊开手心。那块铜片残片上的金光已经消散了，又变回了破铜烂铁的样子，边缘甚至因为我刚才的疯狂刮擦而有些卷刃、发烫。
但它刚才，确实……响了一声。
像是它最后的力量，回应了我的呼唤，完成了最后一次……归位。
岑无咎看着满地跪伏的纸人，又看看我手心的铜片，眼神复杂，轻轻吐出一句：
“看来……哪怕是碎片，也不想认输。”
一栈桥的纸人，齐刷刷地跪着，脑袋抵着湿乎乎的木板，屁动静没有。风一吹，纸片子哗啦啦响，跟送葬似的。
我攥着手里那块还发烫的铜片，胳膊酸得直哆嗦，心脏还在那咚咚咚地敲鼓，半天缓不过劲。
“真……真跪了？”我有点不敢相信，拿脚尖踢了踢离我最近的一个纸人。那玩意儿硬邦邦的，直接被我踢得晃了晃，但还是保持着跪姿，没点反应。
岑无咎靠着木箱滑坐到地上，喘得厉害，脸上一点血色都没了，跟糊了一层白纸差不多。他抬眼扫了一圈：“暂时……被压制了。但控制核心……不在这里。它们……只是傀儡。”
我知道。刚才那一下，估计是铜片残血爆发，加上我瞎猫碰上死耗子蒙对了频率，干扰了信号接收。等这劲儿过了，或者远处那控制核心（没准就是杜席珍那老阴逼）反应过来，调个频，这帮玩意儿肯定又得支棱起来。
“能撑一会儿是一会儿。”我一屁股坐他旁边，也累得够呛，“赶紧喘口气，想想怎么溜……”
话还没说完，我脑子里那阴魂不散的系统提示音，毫无预兆地又炸了！
【警告！警告！】
【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干扰系统低级单位运行！】
【来源分析：未知古老符文碎片（已损毁）残留共振！】
【威胁等级：低（暂定）】
【终极任务‘自愿赴死’进度维持不变：情感条件（恩爱值106\/100）已大幅溢出！自我牺牲意愿条件：未满足！】
【再次警告：恩爱值溢出状态不稳定，存在不可预测风险！请宿主立刻、主动完成牺牲流程！】
【最后通牒：若在1小时59分03秒内仍未检测到宿主明确、自愿的牺牲行为，系统将判定终极任务失败！】
【失败惩罚：立即抹杀宿主沈雁回！强制回收Npc岑无咎意识体，重置为‘镜瞳’初始状态！同时启动‘魔都降临’应急方案，上海租界范围内所有生命体转化为纸人！】
一连串的提示音，又急又冷，跟催命符一样砸过来。
我听得头皮发麻，浑身冰凉。
操！就知道没完！
恩爱值106有屁用！这狗系统就盯着那一点“自愿赴死”！
还他妈最后两小时？！不主动去死，它就不仅要弄死我，还要把岑无咎打回原形，再把整个上海变成纸扎乐园！
这他妈是什么品种的变态！
我气得牙痒痒，又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怎么选？我自己去死？那我折腾这么久图啥？不就为了活命吗？我不去死？拉着岑无咎和整个上海陪葬？
这选择题也太他妈恶心了！
“怎么了？”岑无咎看我脸色不对，喘着气问。
我把系统的最后通牒跟他说了，越说越憋火，最后忍不住骂了一句：“……它就是想逼死我！一点活路都不给！”
岑无咎听完，沉默了很久。栈桥上只有纸片被风吹动的哗啦声和他粗重的喘息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哑得厉害：“系统……逻辑严密，但并非无懈可击。它判定的是‘明确、自愿的牺牲行为’……并需要‘检测到’。”
我愣了一下，没明白：“啥意思？”
他抬起眼，那双刚刚恢复清明不久的眼睛看着我，里面没什么情绪，只有一种极度疲惫下的冷静：“意思是……也许不需要真死。”
“不需要真死？”我更懵了，“它要检测到我的牺牲行为啊！假的它能信？”
“如果……‘检测’本身被干扰了呢？”岑无咎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不确定的推测，“你的右眼现在卡着系统的‘半接口’，刚才铜片的力量又能干扰它。也许……我们可以制造一个假的‘牺牲’现场，欺骗系统的检测机制。或者，利用这种干扰，让你的‘牺牲’行为在系统判定中变得‘模糊’，从而钻空子。”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风险极大。一旦欺骗失败，系统可能会立刻执行惩罚。”
我听得心跳加速。
造假？骗系统？
这想法也太疯狂了！这玩意儿是高科技（或者高玄学）产物，能那么容易被骗？
但……好像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刚才铜片不就成功干扰了那些纸人吗？我右眼里这玩意儿，说不定真能当个后门或者漏洞用？
“怎么试？”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心里有点没底。
“先……小范围测试。”岑无咎思考着，语速很慢，“你需要……尝试在脑海中，极其强烈地、但又是虚假地，模拟出‘自愿赴死’的念头和情绪，同时……尝试用你右眼里那个接口，‘反向’冲击系统的检测通道，制造干扰和混乱。看看系统会不会有异常反应。”
他看着我：“就像……对着一个监听器，大声喊假情报，同时用手捂住话筒制造杂音。”
这个比喻我听懂了。
但这也太抽象了！念头和情绪怎么模拟？还强烈又虚假？这不成精神分裂了？
而且怎么用右眼冲击？我连它怎么用都不知道！
“我……我试试吧。”我硬着头皮答应下来，死马当活马医呗。
我闭上眼睛，努力清空脑子，然后开始使劲想：我要去死我要去死我要去死……为了岑无咎去死……我心甘情愿……快检测到我的牺牲精神……
妈的，感觉好傻逼。而且根本投入不进去，我知道是假的，心里一点波动都没有。
系统屁反应都没有。提示音安静如鸡。
不行。
得来点真的情绪刺激一下。
我睁开眼，看向岑无咎。他靠在那里，虚弱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气，为了救我，眼睛没了又刚装上，现在还要被我连累得意识重置……
我心里猛地一揪。
一种强烈的、真实的“要不我真死了算了别连累他了”的念头涌了上来，里面夹杂着愧疚、烦躁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绝望。
就在这复杂情绪达到顶点的瞬间——
我右眼那冰冷的异物感猛地加剧！像是被激活了一样！
我福至心灵，立刻拼命集中意念，不是想着去死，而是想着“干扰！”“屏蔽！”“别信！这是假的！”——试图通过这个该死的接口把混乱的信号怼回去！
【警告！检测到宿主强烈自我牺牲倾向波动！】
【波动频率异常！伴随未知干扰杂讯！】
【分析中……】
【信号紊乱……无法精准判定……】
【请求重复验证……】
有戏！
系统提示音变得有点卡顿，充满了杂音，似乎真的受到了影响！
我心头一喜，赶紧趁热打铁，继续在“真愧疚”和“假赴死”之间反复横跳，同时玩命地用“意念”冲击右眼那个接口！
【再次验证……倾向存在……但意愿纯度受污染……】
【干扰源：疑似宿主右眼异常接口泄露……】
【尝试过滤干扰……】
【过滤失败……信号持续紊乱……】
【最终判定需宿主执行具体牺牲行为进行确认……】
提示音断断续续，最后给了这么个结论。
需要具体行为确认？
也就是说，光脑子里想不行，还得有点实际行动？但在行动的时候，我可以继续用右眼干扰，让它无法准确判定我是不是“自愿”？
这好像……真的钻到一点空子了？
我猛地睁开眼，看向岑无咎，语气带着点兴奋：“它好像有点被搞糊涂了！但它说要具体行为确认！”
岑无咎眉头紧锁：“具体行为……风险太高了。万一干扰失败……”
“所以得找个风险小的‘行为’试试水！”我打断他，脑子飞快转动，“不能真死，但得做个样子……比如……”
我目光扫过栈桥边冰冷的江水。
“比如……我假装跳江自杀？但其实你拉着我？或者我憋气装死？看看系统啥反应？”
岑无咎立刻摇头：“不行！江水太冷，你体力消耗太大，万一……”
“没有万一！”我咬牙，“就这个最像！而且在水里，说不定还能削弱点系统的检测信号！就试一下！不然两小时后也是死！”
我态度坚决。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一把。
岑无咎看着我，眼神复杂，最终艰难地点了下头：“……好。但一旦有危险，立刻停止！”
商量好了，我走到栈桥边缘，看着下面黑沉沉的江水，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岑无咎紧紧跟在我身边，一只手死死抓住我的胳膊，准备随时把我拉回来。
“我开始了。”我低声说。
然后，我集中精神，一边在脑海里疯狂灌输“我要跳了我要为爱牺牲了”的念头，一边再次催动右眼那玩意儿试图制造干扰！
同时，我身体向前一倾，作势就要往江里跳！
岑无咎立刻用力拉住我！
就在这一瞬间——
【检测到宿主执行牺牲行为：投水！】
【行为验证中……】
【检测到外力阻拦（Npc岑无咎）！】
【检测到宿主自身求生本能抵抗（肌肉紧张）！】
【检测到右眼接口异常能量溢出（强烈干扰杂讯）！】
【综合判定：牺牲行为存在！但‘自愿’纯度严重不足！且受到强烈外部物理及能量干扰！】
【最终裁定：该次牺牲行为无效！不计入任务完成度！】
【警告：请宿主排除干扰，完成纯净自愿的牺牲！剩余时间：1小时47分22秒！】
系统提示音冰冷地响起，然后消失了。
我僵在栈桥边，一半身体还探在外面，被岑无咎死死拉着。
后背全是冷汗。
失败了。
系统没那么好骗。它检测到了太多“不自愿”的迹象。
但……它好像也没因为我的“欺诈”尝试而立刻惩罚我？只是判定“无效”？
这说明……钻空子的思路， maybe 是对的？只是需要更逼真、更排除干扰？
怎么才能更逼真？
难道……真得受点伤？流点血？或者……让岑无咎别拉我？
这个念头冒出来，我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岑无咎把我拉回来，脸色比刚才还难看：“太冒险了！”
我没说话，心里乱成一团麻。
失败了一次，系统肯定更警惕了。
下一步，该怎么试？
真的……要玩那么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