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冰冷的声音在脑海中消失后，营帐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清雪和李昊辰大眼瞪小眼，彼此都能看到对方脸上如出一辙的惊骇与茫然。
:刚才那是什么？”林清雪的声音都在发颤。
李昊辰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强作镇定地分析道：“是功德金莲！定是功德金莲的器灵苏醒了！”
“器灵？”林清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像是坠入了更深的冰窟，“可它为什么要发布这种任务？调解人妖纷争？它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十万大山，那是妖族的绝对领地。
人族与妖族积怨已久，数千年来厮杀不断，早已是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别说她一个金丹期的圣女，就算是宗门那些元婴期的老祖宗，闯进去都得脱层皮。
让她去调解纷争？跟让她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李昊辰的脸色同样难看。他比林清雪更清楚其中的凶险。
“清雪，你先别慌。”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为她出谋划策，“这或许是器灵对你的考验。你想，你的功德已经积累到了一个瓶颈，寻常的行善已经无法让你突破。唯有完成这种惊天动地的大功德，才能让你身上的祥瑞彻底蜕变！”
他的话听上去很有道理，但林清雪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她只听到了“惊天动地”和“送死”画上了等号。
“我不去！”林清雪的情绪有些失控，她猛地摇头，“我绝不去十万大山！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看着她六神无主的样子，李昊辰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和一丝无法言说的烦躁。
他爱的是那个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的圣女，而不是眼前这个歇斯底里贪生怕死的女人。
“清雪，冷静点！”李昊辰加重了语气，“没人让你真的去跟妖皇谈判！器灵只说让你去调解纷争，这其中可以操作的空间很大！”
林清雪抬起泪眼婆娑的脸，怔怔地看着他。
李昊辰的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他压低声音道：“你听我说。你可以称病，就留在宗门休养。而我将代替你，以你的名义带一队精英弟子，前往十万大山的外围。”
“我们不去招惹那些大妖，只在边境地带斩杀一些为祸人间的低阶妖兽，救助一些被妖兽侵扰的村镇。如此一来既宣扬了你的威名，也算是完成了调解纷争的善举。”
“等到功德降下，你身上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而我也为你分担了凶险，两全其美，岂不妙哉？”
林清雪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
让李昊辰代替自己去！
这样一来，她就不用去冒任何风险，只需要在宗门里等着就能坐享其成。
“昊辰……”她感动地握住李昊辰的手，眼中重新泛起了崇拜的光芒，“你对我真好。可是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
“为了你，一切都值得。”李昊辰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深情款款地说道。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他也想借此机会为自己捞取一份天大的功劳。
毕竟，代替圣女孤身犯险平定妖乱，这份履历，足以让他在竞争未来宗主之位的道路上加上一个重若千钧的砝码。
两人各怀心思，却又在这一刻达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
三日后。
上清宗少宗主李昊辰，为替心怀苍生却因积劳成疾而抱恙的圣女分忧，毅然决定亲自率领宗门最精锐的斩妖堂弟子，前往十万大山边境讨伐妖乱。
无数弟子被这对神仙眷侣之间舍生忘死的爱情，以及他们普度众生的胸怀感动得一塌糊涂。
林清雪亲自将李昊辰送到山门口，当着所有人的面为他整理好衣襟，柔声叮嘱，上演了一出情深意切的送别大戏。
李昊辰意气风发，在无数敬仰的目光中带着百名精锐御剑而去，直奔十万大山。
崖底山洞里，苏念一边看着001转播的年度感人大戏，一边啧啧称奇。
“哎呀，真是看不下去了，太感人了。”她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挂着促狭的笑意，“001，你说，咱们是不是也该给这位替妻出征的好男人送上一份爱的礼物？”
【指令已确认。正在为功德金莲的代行功德模块，添加一项新的子程序。】
“程序内容是什么？”
【代行者将承担宿主功德异化效果的50%。】
苏念满意地打了个响指。
“心有灵犀啊，你真是我的好闺蜜，就这么办。”
十万大山外围黑风岭，这里是人族与妖族地界的交界处，常有低阶妖兽越界捕食人族和牲畜。
李昊辰带着斩妖堂的弟子们抵达此处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展开了雷霆般的清剿。
作为上清宗的少宗主，金丹后期的天才，对付这些最高不过筑基期的妖兽简直是砍瓜切菜。
飞剑纵横，雷法交织。
不过半日功夫，为祸黑风岭数年之久的数十只狼妖虎妖蛇妖便被他们斩杀殆尽。
附近几个人族村镇的百姓纷纷前来跪拜感谢奉上各种土产，将李昊辰和斩妖堂的弟子们夸成了天神下凡。
李昊辰站在山巅之上，听着耳边的赞誉，感受着百姓的崇拜，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他觉得，这比跟在林清雪身后当一个陪衬要痛快得多。
就在这时，天空之上一团浓郁的功德祥云汇聚而来。这是他斩杀妖兽庇护人族的善举，得到了天道的认可。
斩妖堂的弟子们纷纷投来羡慕和敬仰的目光。
李昊辰负手而立，神情倨傲，准备迎接属于自己的第一份功德。
金光落下，分成两股。
一股细小的跨越千里，飞向了上清宗内正在养病的林清雪。
而另一股粗壮得多的，则直接灌入了李昊辰的体内。
李昊辰只觉得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修为都精进了不少，心中大喜。
然而，还没等他高兴太久，一股极其古怪的味道忽然从他身上散发了出来。
那是一种混杂着牲畜圈的腥臭臊，以及屠宰场血水味的复合型气味。
味道不算特别浓烈，但却极具穿透力，仿佛是从他的每一个毛孔里渗透出来的。
“少宗主，您身上……”离他最近的一名弟子忍不住捏住了鼻子，一脸的古怪。
李昊辰脸色一变，连忙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袖口。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直冲天灵盖。
他差点当场吐出来。
“怎么回事！”他脸色大变，立刻运起灵力，施展净身咒。
一道水蓝色的光华将他全身笼罩洗涤了数遍。
可当光华散去，那股腥臊之气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因为灵力的激发变得更加浓郁了！
这下所有斩妖堂的弟子都闻到了。
他们一个个表情扭曲，想笑又不敢笑，想后退又不敢动，只能憋得满脸通红。
李昊辰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堂堂上清宗少宗主，未来的掌教，正道的天才翘楚，身上竟然出现了这种屠夫和伙夫才会有的腌臢气味！
这要是传出去，他还有何面目见人？
“不对！一定是功德的问题！”李昊辰瞬间想到了关键。
林清雪的功德异化成了恶心的虫子。
而他代替林清雪获得的功德，则异化成了这该死的腥臊气！
想通了这一点，他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生出了一股滔天的怒火。
凭什么！
凭什么林清雪犯的错要让他来承担！
他怒吼一声，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到了那些尚未彻底死绝的妖兽身上。
他冲到一只还在抽搐的狼妖尸体前，一剑将其斩为两段，并对着所有弟子义正言辞地宣布：
“此等低贱妖物，茹毛饮血天性肮脏，也配与我人族谈和？今日我便要将这黑风岭的妖巢彻底荡平以儆效尤，为清雪立威！”
他的声音充满了杀伐之气，回荡在山谷之中。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处密林里，两只负责巡山的豹妖正将他刚才那番话以及他虐杀妖兽尸体的场面，通过一块水镜，清晰无比地传回了十万大山的深处。
水镜的另一头，是一双闪烁着冰冷怒火的巨大金色竖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