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驾到——
老太监尖细的嗓音刺破了太清殿的喧嚣。
王潇随着百官跪拜,额头抵在冰凉的地砖上,眼睛却斜向上瞟去。
明黄色龙袍的下摆从眼前掠过,后面跟着...绛紫色绣金凤的裙角?
王潇眉头不禁一跳。
容贵妃这个祸害居然排在了前面?
他借着起身的动作,飞快扫了眼珠帘后的李皇后——
那张保养得宜的脸虽然依旧保持着端庄的微笑,但攥着凤袍的手已经暴起青筋,金线绣的牡丹花纹都被扯得变了形。
嘶......
大殿各处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几个三朝元老交换着眼色,礼部尚书甚至偷偷掐了自己一把,这排位可不是小事,陛下这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扇耳光啊!
李皇后虽早已料到今日宴无好宴,但万万没想到陛下连装都懒得装了,正大光明的偏心容贵妃!
此刻她隐约有些后悔,不该让王颖继续装病。
可还没拿到容妃下毒的关键证据,突然指证,就怕对方不仅不会承认反而倒打一耙。
众爱卿平身。
天命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在王潇起身时,目光如刀般在他和太子身上剜了一眼。
王潇对这眼神很是熟悉......就像屠夫在打量待宰的羔羊。
今日万寿节,朕心甚慰。
天命帝举起九龙杯,尤其是北疆捷报频传,实乃大炎之福。
王潇闻言,端着酒杯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老狐狸这话里有话啊——北疆现在乱成一锅粥,哪来的捷报?
陛下圣明!兵部尚书扑通跪地,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多亏陛下运筹帷幄,派军及时驰援......
王潇强忍着差点笑出声。
他可是才收到战报,朝廷派去的五万大军连同陆千年此时正被耍的团团转,连己方的影子都没见着!
难道就是为了这万寿节,才故意演的这出戏?
有意思。
天命帝本想着等寿宴过去后再找王潇算账,但此刻见他这副表情,顿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晋王。
被突然点名,王潇不慌不忙出列:儿臣在。
你在北疆半年有余,依你看,我军还要多久才能荡平这伙鞑子?
大殿瞬间安静得能听见银针落地。
王潇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了自己身上,其中两道最灼热的来自容贵妃和秦王——
那对母子怕是恨不得想用眼神在自己身上戳几个窟窿。
回父皇。王潇拱手,声音四平八稳,北疆大营兵精粮足,定能马到成功。
不过鞑子一向狡猾奸诈,若有需要,儿臣愿即刻前往助阵!”
天命帝冷笑一声,“晋王倒是有心了。
不过朕怎么听说,这伙鞑子和晋王有关?若真如此,放你回去岂不是纵虎归山?
锵——
殿角禁军齐刷刷按住了刀柄。
李皇后猛地抬头,珠帘撞得噼啪作响;太子此刻也忘记了假装病殃殃;
而容贵妃和秦王对视一眼,眼中尽是狂喜,不管真假王潇今天完蛋了!
台下也瞬间炸开了锅。
几个武将瞪大眼睛,文官们交头接耳——那个在北疆种地的闲散王爷,能跟凶名赫赫的鞑子骑兵扯上关系?
只有孟淮安眉头紧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父皇明鉴。王潇依旧面不改色,儿臣在北疆日日田间劳作,这谣言实在令人寒心......
够了!
天命帝一掌拍在龙案上,北疆之事朕自会查清。至于你——他冷冷扫过王潇,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就留在京城好好反省吧。
此刻他对这个儿子失望至极,也佩服至极,竟然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
话音刚落,两名铁塔般的禁军立刻站到了王潇身后,这场面,估计等寿宴结束最低也是个软禁。
而王潇却面色如常地耸了耸肩,竟真的一副认命的样子。
这番做派反倒让天命帝眯起眼,这小子是彻底放弃了抵抗,还是.......
陛下~
一旁的容贵妃压下心中狂喜,突然娇声打破沉默,今日是您寿辰,何必总是谈这些打打杀杀的事呢?
边说还边向李皇后投去挑衅一瞥。
这小子能称王,其中李氏出了不少力,现在既然他被陛下猜忌,那......
李皇后胸口剧烈起伏,凤冠上的珠串都在轻颤。
但她很快调整呼吸,强撑出端庄笑容:贵妃妹妹说得是,臣妾特意准备了歌舞为陛下贺寿.......
不必了,朕有要事宣布。
天命帝突然出声打断,明黄龙袍无风自动。
所有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从开宴起气氛就不对,现在终于要揭开谜底了?
太子体弱多年,朕心甚忧,为社稷计......”天命帝缓缓起身,扫视全场,“即日起,由秦王协助处理朝政。
大殿瞬间炸开了锅。
这哪是协理朝政?
分明是废太子的前奏!
容贵妃激动得指甲都戳进了掌心,秦王更是涨红了脸,要不是场合不对怕是要当场笑出声来。
陛下!
李皇后猛地站起,凤冠歪斜都顾不上了,“您怎可这般!颖儿他是......
王颖!
天命帝暴喝一声,你自己说!
太子缓缓起身,瘦削的身形在宽大朝服里晃了晃:儿臣......知罪。
太子!
李皇后凤目圆睁地厉声打断,你疯了吗?陛下这是要废了你啊!”
王颖却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母后,您到现在还不明白吗?父皇已经知道儿臣装病的事了。
随即他转向王潇的方向,声音越来越低,再加上北疆动乱这事,怕是父皇以为我们......”
李皇后如遭雷击,踉跄着扶住案几才没跌倒。
此刻她终于明白了——今日这局不仅是冲王潇来的,还有他们母子!
千算万算,没想到被这该死的晋王牵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