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宿舍里只听得到细雨敲打窗玻璃的沙沙声，还有室友们均匀的呼吸。
唐果果把自己整个蒙在被子里，小小的身躯蜷缩成一团，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映亮了她湿漉漉的脸颊和红肿的眼睛。
十七天了。
整整十七天，她没有再见过她的阿牛哥哥。
这十七天，每一天都像是在她心头刻下一道小小的划痕。
一切的期待，都终结于上次和爸妈一起吃饭后。
那个桌下十指紧扣的隐秘甜蜜，那个告别时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她像只充满氢气的气球，飘飘然以为幸福就在眼前。
第二天，她甚至特意换上了新买的裙子，抱着精心挑选、包装得漂漂亮亮的酥糖礼盒，兴冲冲地跑去凌默常去的图书馆、教学楼，甚至他的公寓楼下。
“阿牛哥哥看到这个，一定会开心的！”
她美滋滋地想，“这可是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
可第一次，她扑空了。
图书馆他常坐的位置是空的，
教学楼走廊静悄悄，
公寓楼下他也再没出现。
“可能……刚好有事出去了吧？”
她安慰自己，抱着礼盒，心里那点雀跃稍稍低落了些。
她开始发信息：
唐果果：
阿牛哥哥，你去哪儿啦？我在找你呢！给你带了好吃的哦！
[图片：精致的蛋糕礼盒]
信息发出去了，像石子投入深潭，过了很久，才收到一条简短的回复：
阿牛：
谢谢果果，最近有点事，不在学校。
唐果果：
那你在哪里呀？什么时候回来？我把特产给你送去！
这条信息，如同石沉大海，再也没有回音。
第二天，第三天……她几乎跑遍了校园里所有他可能出现的地方。
文学系的教室门口，老师办公室外的走廊，甚至他以前提过喜欢去静坐的小湖边。
她像个执着的小侦探，目光在人群中急切地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每一次期待地望过去，换来的都是失望。
打电话过去，铃声总是响很久，
接通后，他的声音带着歉意，却依旧模糊：
“果果，我最近真的有点忙，不在学校。”
“有什么事吗？等我回去再说好吗？”
“信号不太好……先挂了。”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却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墙，客气而疏离。
那种支支吾吾、避而不谈的感觉，让唐果果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怀里抱着的礼盒，从最初的满怀期待，渐渐变得有些沉重，仿佛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
“他是不是在躲着我？”
“是不是那天我太主动，吓到他了？”
“还是……他其实根本不想收我的礼物，不想再理我了？”
各种猜测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越想越委屈。
室友们看她整天魂不守舍、抱着个礼盒出出进进，忍不住问她：
“果果，你的礼盒还没送出去啊？”
唐果果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嗯……阿牛哥哥他，最近比较忙。”
期间，她也去了趟江城，看了那场无比轰动的凌默演唱会。
现场的气氛嗨到爆炸，她跟着人群尖叫、挥舞荧光棒，暂时忘记了烦恼。
她还拍了好多照片和视频，一股脑儿地发给阿牛哥哥，像往常一样分享她的快乐：
唐果果：
阿牛哥哥你看！
凌默的演唱会！
超级厉害！[图片][视频]
回复依旧姗姗来迟，且平淡得像白开水：
阿牛：
嗯，看到了。注意安全。
唐果果：
我给你带了演唱会同款荧光棒！还有江城别的特产！
阿牛：谢谢。
然后，又没了下文。
从江城回来后，她再次鼓起勇气，又开始了校园里的“蹲守”和信息轰炸，结果依旧是一样的
——找不到人，信息不回，电话匆匆挂断。
十七天，足以让最初的甜蜜期待，发酵成酸涩的焦虑和深深的自我怀疑。
委屈和失落像雨水一样浸透了她的心。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发一条信息过去，手机屏幕顶端突然弹出一条特别关注提醒
——【您关注的主播凌默已开播】。
是那个大明星凌默！
唐果果暂时忘了伤心，点了进去。
月光下的菊花海美得令人窒息，那个叫凌默的歌手抱着吉他坐在中央，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
“这身影……”
唐果果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
“怎么……感觉有点像阿牛哥哥？”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立刻甩了甩头，
“不可能不可能！唐果果你傻了吧！
阿牛哥哥是学文学的，怎么会是开演唱会的大明星凌默？
而且凌默在江城，阿牛哥哥只是有事暂时不在学校而已……”
她用力否定了自己这荒谬的联想。
凌默开始唱歌了，《光阴的故事》。
他的嗓音低沉有磁性，带着故事感。
唐果果听着，渐渐入了神。
“真好听……可是，
阿牛哥哥说话的声音，好像也有点这种沉沉的、让人安心的感觉……”
她又忍不住比较起来，随即再次打断自己：
“哎呀，声音像的人多了去了！我在乱想什么呀！”
直播继续，凌默讲起了那个关于金色菊花海的宫廷悲剧。
他叙述时那种平静的语气，偶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看透世事的淡然……
“这种说话调调……”
唐果果脑海里浮现出阿牛哥哥说话时，那种逻辑清晰、不疾不徐的样子，
“好像……也有点像？
不对不对！
阿牛哥哥才不会讲这么悲伤的故事，他只会嫌我笨，或者无奈地被我拉着玩……”
她努力寻找着不同，试图将两个人的形象彻底分开。
当《菊花台》哀婉的旋律响起时，唐果果彻底被歌声打动，眼泪止不住地流。
可即使沉浸在悲伤中，那个念头还是挥之不去。
“他低头弹吉他的样子……
侧脸的轮廓……
如果阿牛哥哥也这样安静地坐着……”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
“唐果果你真是想他想疯了！
都出现幻觉了！
凌默是遥不可及的大明星，阿牛哥哥是……
是就在身边、会摸我头、会被我惹得无奈的人啊……”
整个直播过程，她的思绪就像拔河一样，
一边不由自主地被凌默的某个神态、某种语气勾起对阿牛哥哥的熟悉感，
另一边又用理智拼命地否定、划清界限。
凌默的表演越精彩，故事越动人，
她就越发思念那个已经十七天没见的、真实存在于她生活中的阿牛哥哥。
这种不断的比较和否定，非但没有缓解思念，反而让那份牵挂因为注入了直播带来的浓郁情感而变得更加尖锐和具体。
直播结束了，感动和悲伤的余韵还在，但心底那份空落落的感觉却更加清晰。
所有的喧嚣退去，只剩下窗外的雨声和她对阿牛哥哥汹涌的思念。
她看着手机上凌默直播的结束画面，又点开那个置顶的、沉寂的聊天框。
凌默再耀眼，那也是屏幕里的人，而阿牛哥哥，才是她触手可及、却又仿佛隔了万水千山的真实念想。
眼泪再次模糊了视线，她带着哭腔，一字一句地敲下：
唐果果：阿牛哥哥，你到底在哪里？你是不是……不想再见我了？
这一次，发送出去的，不仅仅是十七天积攒的委屈和疑问，
还混杂了刚才直播带来的、无法言说的情感共鸣，
以及那个被她不断否定、却又隐隐缠绕心头的、关于“相似”的微妙直觉。
同一时间
苏萌萌侧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身上穿着印有小猫图案的棉质睡衣，被子裹得紧紧的，只露出一张心事重重的小脸。
手机屏幕的光亮映照着她，那双平时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此刻却盛满了失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已经整整十七天了。
自从那个如同梦幻般疯狂又璀璨的校园歌手决赛之夜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凌默师兄。
学校里，无论是他常去的图书馆角落，还是那个安静的操场看台，甚至是教师公寓附近，都再也寻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就像一颗划破夜空的流星，在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后，便彻底消失无踪，
只留下满地沸腾的议论和无数关于“37号”的传说。
信息也变成了断断续续的。
她忍不住发去的问候和分享日常的短信，
不再是之前那种虽然简洁但总会有的回应，
而是变成了隔很久才回一两个字的模式，
比如“嗯”、“好”、“知道了”，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疏离和忙碌。
她哪里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师兄，在决赛结束后的第二天，
就已经登上了返回江城的飞机，离开了星海市，回到了他原本的生活轨迹之中。
那段在星海国立大学的旁听时光，于他而言，或许真的只是一段意外的插曲。
今晚，苏萌萌又一次翻看了她和凌默那变得稀疏的聊天记录，
最后一条还是她三天前发的“师兄，最近学校里还有好多人讨论你呢！”，
而凌默没有回复。
一种强烈的、难以抑制的想念和不安涌上心头。
她犹豫了很久，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反复抬起又落下。
最终，她还是没忍住，在深夜的此刻，编辑了一条信息发了过去。
语气带着小心翼翼和掩饰不住的依赖：
【师兄，你睡了吗？最近好像都看不到你，是有什么事情在忙吗？学校里关于你的话题还是好多，不过我都帮你挡掉啦！（可爱表情）】
发送成功后，她像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一样，轻轻吁了口气，
但随即又把手机紧紧攥在手里，屏幕朝下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更快地感受到回复的震动。
她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模糊的轮廓，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凌默的样子
——他弹吉他时低垂的眉眼，他唱歌时专注的神情，
他偶尔流露出的那一丝淡淡的无奈，还有他穿着那身可笑的青蛙服却气场强大的模样……
心里酸酸涩涩的，像吃了一颗未熟的青杏。
“师兄……你到底去哪里了呢？”
她在心里默默地问着，带着少女初开情愫特有的、甜蜜又煎熬的怅惘。
夜色渐深，她却毫无睡意，所有的感官都系在了那部安静的手机上，
期待着一声微弱的震动，能带来那个人的只言片语。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条特别关注的开播提醒跳了出来
——【您关注的主播凌默已开播】。
苏萌萌精神一振，瞬间把那些愁绪抛到脑后，连忙点了进去。
她也是凌默的粉丝，从亚太诗词大赛时期就开始关注他了，
只是她从未、也根本不敢将屏幕上这个光芒万丈的巨星，
与自己生活中那个清冷又偶尔温柔的曾阿牛师兄联系起来。
直播间里，月下的菊花海美得如同幻境，
凌默抱着吉他，帽檐遮面，声音低沉而有磁性。
苏萌萌立刻沉浸其中，和所有粉丝一样，
为《光阴的故事》感怀，被《黄金甲》的故事震撼，又为《菊花台》潸然泪下。
然而，当直播进行到后半段，
凌默偶尔抬头与弹幕互动，或者调整机位时，
一些细微的动作、侧脸的轮廓、特别是当他用那种平静中带着力量的语气讲述那个悲剧故事时……
苏萌萌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好像……
这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
凌默……好像曾阿牛师兄啊……
这个想法太过荒诞，以至于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她使劲眨了眨眼睛，把手机拿近了些，死死盯着屏幕里那个身影。
神态……那种沉静的感觉……
说话时偶尔停顿的节奏……
还有刚才分析故事时，那种穿透表象看本质的犀利……
某些瞬间，那种难以言喻的神韵，竟然与她记忆中的曾阿牛师兄高度重合！
不……不可能！
苏萌萌随即用力摇了摇头，仿佛要把这个荒唐的念头甩出去。
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太离谱了！
凌默是大明星！
是千万人追捧的偶像！
他写的诗、唱的歌，那是能轰动全国的水平！
曾阿牛师兄虽然也很厉害，是神秘的37号……
但、但怎么可能是凌默嘛！
她觉得自己的想法简直是疯了
苏萌萌你啊苏萌萌， 她在心里嘲笑自己，
一定是太久没见到曾阿牛师兄，想他想疯了，
开始出现幻觉了！看谁都像师兄！
凌默和曾阿牛，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一个在云端，一个……虽然也很特别，但还是在人间啊。
她努力说服自己，这绝对是巧合，或者是自己过度解读。
毕竟，有才华的人可能在某些气质上会有相似之处吧？
然而，尽管理性上极力否认，
但那一丝微弱的、如同蛛丝般纤细的怀疑，
却已经悄无声息地缠绕在了她的心尖上。
可是……万一呢？
女孩子直觉往往就是这么准……
这个念头像个小气泡，不受控制地冒了一下，又迅速被她压了下去。
她不敢深想，因为那个可能性如果成真，带来的震撼将是她根本无法承受的。
她甩甩头，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直播内容上，试图用凌默精彩的演唱和故事驱散那荒谬的联想。
但那双看向屏幕的眼睛深处，却悄然多了一抹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带着困惑和极致好奇的探究意味。
她不知道，有时候，最不可能的猜测，往往最接近真相。
而女生的直觉，在某些时候，精准得可怕。
与此同时，沈清歌的公寓
时间悄然流逝，距离那个波澜迭起、烙印着指尖温度与脸颊轻吻的夜晚，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七天。
对沈清歌而言，这十七天漫长得像十七个世纪。
那个携带着惊天秘密和极致魅惑的男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学校里，那个总是安静坐在角落的旁听生座位，再也没出现过“曾阿牛”的身影。
通往她公寓的那条小径，也再未响起过他沉稳的脚步声。
最让她心慌意乱的是，那间她曾偷偷注视过无数次的、对面楼的公寓窗口，始终是一片沉沉的黑暗，再也没有亮起过温暖的灯光。
她发给他的信息，如同石沉大海。
偶尔能得到一两条回复，也总是隔了很久，言辞简洁，透着一种疏离的客气。
“最近有些事，不在学校。”
“练琴的事，暂时不便，抱歉。”
“谢谢邀请，下次有机会。”
每一次收到这样礼貌却冰冷的回复，沈清歌的心就像被细小的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失落和酸涩蔓延开来。
她甚至好几次鬼使神差地走到凌默的公寓门口，鼓起勇气敲门，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死寂。
透过门缝，只能看到里面毫无生气的黑暗。
他去了哪里？
为什么连一句明确的告别都没有？
那个晚上之后，他是不是……后悔了？
觉得她的那个吻太过轻浮？
各种猜测和不安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
骄傲如她，从未如此主动又忐忑地联系过一个异性，却接连被婉拒。
那份因共享秘密而产生的独特亲密感，
在日复一日的等待和杳无音信中，渐渐蒙上了灰尘，变成了难以言说的委屈和自我怀疑。
钢琴再也无法让她平静，熟悉的曲调弹奏出来，却总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焦躁和期盼。
房间里似乎还残留着那晚的红酒香和他的气息，每每夜深人静时，便格外清晰，折磨着她的神经。
今晚，夜色已深。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更添几分清冷和寂寥。
沈清歌独自坐在琴凳上，手指无意识地按着琴键，发出不成调的单音。
她刚刚结束一场重要的校内演奏，台下掌声如潮，可她心里却空落落的。
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寻，却再也找不到那个能让她心跳失序的身影。
一种强烈的、无法抑制的冲动，驱使着她再次拿起了手机。
屏幕的光映亮她有些苍白的脸和眼底难以掩饰的思念。
她点开那个几乎已经被她盯出洞来的对话框，
上一次停留，还是三天前她发出的“最近还好吗？”，至今未有回复。
纤细的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了许久，内心经历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骄傲在劝阻她，可那份汹涌的情感和对那个答案的渴望，最终压倒了一切。
她咬了咬下唇，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快速地键入了一行字，然后像怕自己后悔似的，立刻按下了发送键。
【阿牛，你……还在星城吗？很久没见到你了】
信息发送成功的那一刻，她像被抽空了力气般瘫靠在琴凳上，
心脏却因为这孤注一掷的试探而剧烈地跳动起来。
她将手机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攥着一根救命稻草，目光死死地盯着屏幕，既期待又害怕那可能到来的回应，
或者……依旧是漫长的沉默。
窗外的雨声敲打着玻璃，一声声，都像是敲在她忐忑不安的心上。
这个雨夜，注定了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她不知道，她发出的这条信息，将会跨越遥远的距离，抵达那个正处于风暴中心的江城，
落入那个她日夜思念、却身处完全不同世界的男人手中。
“曾阿牛”这个名字，像一枚生锈的钉子，楔在心口，不动也痛。
她甚至开始怀疑，那个月光如水、合奏默契、有着惊世骇俗的“点线面”理论以及那个仓促脸颊吻的夜晚，
是否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一场过于逼真的梦。
一种被无形之手缓慢攥紧的失落和委屈，混合着夜深人静时放大无数倍的思念，几乎让她透不过气来。
她需要一点声音，一点来自外界的、能暂时驱散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和胡思乱想的东西。
她伸手拿过放在桌角的手机，屏幕解锁，光晕照亮她有些苍白的脸。
她习惯性地点开了那个常用的音乐流媒体平台，想找些背景音乐，或许能助眠，或许能平复心绪。
就在她漫无目的地浏览推荐歌单时，屏幕顶端突然连续弹出了好几条推送通知，来自她加入的几个学生群和校友群。
这些群平时大多沉寂，此刻却像约好了一样活跃起来。
【快！凌默开直播了！在菊花海！美炸了！】
【卧槽！凌默突袭直播！速来！】
【凌默直播间——月下菊花海，补上未尽的歌与故事】
【哭了哭了！凌默新歌《菊花台》直接封神！不容错过！】
“凌默？”沈清歌微微一怔。
这个名字她当然知道，如雷贯耳。
星海文学院乃至整个大学城，没人不知道这位横空出世、才华横溢的顶流。
她虽然不追星，但也偶尔会从同学激动的讨论中、从校园广播播放的歌曲里，听到关于他的消息。
印象里，那是一个极其低调、作品却总能引发轰动的人物。
她本来对此并无太大兴趣，此刻心绪纷乱，更懒得关注什么明星直播。
但群里的信息还在不断刷屏，夹杂着“哭了”、“震撼”、“神仙直播”之类的字眼，那种几乎要溢出屏幕的激动情绪，莫名地勾起了她一丝微弱的好奇心。
或许……听听别人的热闹，能暂时忘记自己的烦恼？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指尖，点开了其中一条附带链接的消息。
手机屏幕瞬间切换，加载的圆圈转动了几下后，一幅画面清晰地呈现出来——
朦胧的月色作为背景，光线柔和得像一层轻纱。
近处，几盏路灯晕开昏黄的光圈，而光圈之外，是无边无际、在夜色中呈现出暗金色的浩瀚花海！
花枝在晚风中轻轻摇曳，仿佛能听到那细微的“沙沙”声。
而在这片静谧而壮阔的景象中央，一个身影坐在花田边，怀里抱着一把木吉他。
他戴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全貌，只能看到清晰的下颌线和专注的姿态。
画面的美感极具冲击力，瞬间抓住了沈清歌的目光。
而那笼罩一切的宁静氛围，也奇异地让她纷乱的心绪稍微平复了一丝。
就在这时，直播间里的凌默刚好结束了与粉丝关于“欢快故事”的互动，开始弹奏《菊花台》的前奏。
那哀婉悠扬的吉他声，如同带着魔力的手指，轻轻拨动了她心中那根最敏感的弦。
她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想要转移注意力，却不知不觉地被吸引，沉浸了进去。
从《菊花台》的凄美，到那个《满城尽带黄金甲》故事的悲怆，再到最后凌默那句“喜欢吗？”引发的全网“泪崩”……
她全程看着，听着，甚至自己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凌默的直播结束了。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映出沈清歌自己怔忪的面容，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菊花台》的余韵和那个黄金甲故事的悲怆感，依旧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的心扉，
让她浑身发冷，却又奇异地感到一种被洗礼后的虚脱。
她瘫坐在琴凳旁的地毯上，背靠着冰冷的钢琴腿，久久无法回神。
然而，比歌曲和故事更让她心神剧震的，
是那个演唱者本身
——凌默。
直播镜头里的他，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看到清晰的下颌线和偶尔抬起时那双深邃如夜的眼眸。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磁性和故事感，
每一个转音，每一次呼吸的停顿，都精准地敲打在她的听觉神经上。
太像了。
这个念头，如同鬼魅，在她因为泪水和情绪冲击而格外脆弱的心防上，撕开了一道裂缝。
不是容貌的相似，她根本看不清凌默的全貌，而是那种感觉……
那种透过声音、语调、甚至沉默时散发出的气场。
她猛地想起了“曾阿牛”。
那个在琴房里与她合奏时，指尖流淌出同样动人旋律的男人。
那个用平静语气剖析“点线面”，却让她面红耳赤、心跳失序的男人。
那个在她门口，被她冲动一吻后，眼神复杂却最终沉默离开的男人。
曾阿牛说话时，也是这样的低沉，偶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尤其是在他认真思考或情绪波动时。
那份沉稳下的暗流，与直播里凌默唱歌、讲故事时的状态，何其相似！
还有那份才华横溢却内敛的气质……
曾阿牛在文学、音乐上的惊人才华，她已亲眼见证。
而凌默，能写出《菊花台》这样词曲俱佳、意境深远的作品，
能如此深刻地诠释一个悲剧故事，
其文学底蕴和艺术感知力，与曾阿牛如出一辙！
这个联想太过大胆，太过荒谬，
以至于沈清歌刚捕捉到它，就下意识地浑身一颤，用力摇了摇头，
仿佛要把这个疯狂的念头甩出去。
“不……不可能……”
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和一丝惊恐，
“凌默是万众瞩目的大明星，是顶流……
阿牛他……他只是个旁听生……”
她试图用身份的巨大差距来否定这个可怕的猜想。
曾阿牛是37号，是“三问先生”，这已经足够让她震惊，
但也还在可以理解的范畴内——
一个才华横溢却低调的学生。
可凌默……那是另一个维度的存在。
是生活在聚光灯下，被千万人簇拥，与她所处的世界有着云泥之别的超级偶像。
曾阿牛怎么可能是凌默？
这太疯狂了！
一定是今晚情绪波动太大，听了太过悲伤的歌和故事，
再加上对阿牛长达十几天的思念和找不到人的焦虑，导致她产生了幻觉，开始胡思乱想。
她用力掐了自己的手臂一下，清晰的痛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沈清歌，你冷静点。”
她对自己说，
“你只是太想他了……所以才会看谁都像他。”
她想起这十七天来的煎熬，
想起一次次发信息石沉大海，
想起去他公寓敲门时的失落，
想起雨夜独自在宿舍被子里的哭泣……
所有的委屈、思念、以及那个吻之后得不到回应的忐忑，
在此刻都化作了某种心理投射，让她在另一个耀眼的男人身上，寻找熟悉的影子。
这种自我否定的逻辑似乎说得通，但心底那个微小的声音却并未完全消失。
那种惊人的相似感，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了她的意识深处。
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一方面，理智告诉她这绝无可能，是思念成疾的错觉。
另一方面，那种源自直觉的、强烈的熟悉感，又让她无法彻底安心。
两种念头在她脑海中激烈交战，让她刚刚因为直播而稍微宣泄的情绪，再次陷入了更深的混乱和迷茫之中。
她抱着膝盖，将脸埋了进去，肩膀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歌曲的悲伤，而是因为自己这理不清、剪不断的纷乱心绪。
那个叫凌默的男人，用他的歌声和故事，搅动了千万人的心湖。
而对沈清歌而言，他搅动的，不仅仅是心湖，更是她整个认知世界的基石。
如果……如果那个让她心动、让她羞涩、让她念念不忘的“曾阿牛”，
真的和那个光芒万丈、遥不可及的“凌默”是同一个人……
这个假设本身，就足以让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和……
一种难以言喻的、夹杂着恐惧的巨大冲击。
她不敢再想下去。
这个夜晚，对沈清歌来说，注定漫长而无眠。
凌默的直播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她本就波澜起伏的心海，
激起的，
是远比旁人更加复杂、更加汹涌、也更加令人不安的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