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九霄：双姝令》
第18章：秘境 · 意外之邀
夜色如墨，将白日里雕梁画栋的离府深深浸染。自那场惊心动魄的夜袭过后，府中的巡守明显加强了数倍，甲胄摩擦的细微声响与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规律地交替，如同绷紧的神经，不敢有片刻松懈。离悦月倚在窗边，并未点灯，任由清冷的月光勾勒出她略显单薄的身影。窗外庭院深深，树影摇曳，仿佛潜藏着无数未名的危险。她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腕间——那里曾被白槿双留下一个极淡的守护印记，此刻正散发着微不可查的暖意，稍稍驱散了心底的寒意。
数月来的经历光怪陆离，远超她作为一个现代灵魂所能想象的极限。穿越、重生、邪祟、阴谋……这些原本只存在于小说影视中的元素，如今真切地构成了她生活的全部。尤其那场针对她的刺杀，以及体内莫名涌出的微弱力量，都让她深感自身已深深卷入一个巨大的、无法挣脱的漩涡。明泽余的守护、白槿双的警示、明茹月莫测的心思、离文瑄温润面具下的锋芒，还有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砚底藏锋”……这一切都像层层迷雾，将她包裹。
就在这片压抑的静谧中，一阵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是槿儿。她端着一盏安神茶，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担忧：“小姐，夜深了，喝点茶早些安歇吧。府里护卫森严，不会再有事了。”
离悦月回过神，接过温热的茶盏，氤氲的热气稍稍模糊了她的视线。“我没事，只是心里有些乱。”她抿了一口茶，苦涩中带着回甘，“槿儿，那晚……多谢你。”若非槿儿拼死相护，为她争取了那片刻时间，后果不堪设想。
槿儿连忙摆手，眼圈微红：“小姐说的什么话，保护小姐是奴婢的本分！只是……那些黑衣人太可怕了，不像普通人……”她心有余悸地压低了声音，“楼解大人说，他们身上有邪气，和京郊袭击他的，还有那些中了蚀心蛊的人，都是一路的！”
离悦月眼神一凝。果然，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同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这敌人手段诡异，势力庞大，目的不明，如同一片笼罩在帝都上空的阴云。她正沉思间，院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夹杂着铠甲碰撞与低语声。
很快，楼解沉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离小姐，殿下有要事相告，人已至前厅。”
这么晚？离悦月与槿儿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讶异。她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裙，示意槿儿跟上：“我们过去。”
前厅灯火通明，明泽余负手立于厅中，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但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凝重。他见离悦月到来，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递过一份明黄色的绢帛。
“陛下旨意，三日后，开启‘云渺境’。”
“云渺境？”离悦月接过绢帛，触手细腻，带着皇家特有的威仪。她展开一看，里面是以皇帝口吻颁布的谕令，言及近日天象有异，邪祟暗生，为砥砺世家子弟，特开启皇家新近发现的一处低阶修炼秘境“云渺境”，命名单所列之人入内历练，探寻机缘，亦察邪祟踪迹。
名单上，明泽余、离文瑄等一众皇室子弟与世家翘首赫然在列。而让她瞳孔微缩的是，在随行人员的名单末尾，竟清晰地写着三个女子的名字——离悦月、明茹月、白槿双。
“我也在内？”离悦月难掩惊讶。她一个“体弱”、且在外人看来并无特殊能力的世家小姐，为何会被点名进入这等听起来就非同寻常的秘境？
明泽余目光深邃地看着她：“是白槿双向父皇进言。”
离悦月一怔。白槿双？她为何要这样做？
“她言明，你身具异禀，或可在秘境中有所发现，于探查邪祟根源有益。”明泽余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父皇近来为邪祟之事忧心忡忡，加之白槿双身份特殊，其言可信，便准了。”
离悦月瞬间明白了白槿双的用意。所谓的“异禀”，恐怕指的就是她这异世之魂，或者与那刚刚觉醒的微薄力量有关。白槿双这是在为她创造机会，一个能够深入了解自身、甚至可能找到稳定魂灵或对抗邪祟方法的机会。那份邀约别院夜谈时的对话浮现在脑海——“秘境中或有稳定其魂灵或探查邪祟根源的线索”。
“我明白了。”离悦月收起绢帛，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未知秘境的好奇与一丝期待，更有对潜在危险的深深忌惮。云渺境，听名字仙气缥缈，但既是历练之地，必有风险，更何况还有邪祟在一旁虎视眈眈。
“云渺境虽是低阶秘境，但内中情况不明，幻阵、灵兽、毒瘴皆有可能出现。”明泽余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名单既定，无法更改。这三日，你……早做准备。”他的话语依旧简洁，但离悦月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他顿了顿，补充道，“楼解会为你准备一些必备的丹药和防身器物，明日送来。”
“……多谢殿下。”离悦月低声道。这份维护，她记下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离府，自然也传到了明茹月的耳中。
“云渺境……”明茹月捏着刚刚抄录来的名单副本，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烛光下，她温婉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狂喜，更有一种命运轨迹再次重合的悸动。
前世，这个时期并无云渺境开启之事！或者说，即使有，她也因种种原因未能参与。她清楚地记得，在前世的记忆里，大约一年后，曾有一位不起眼的旁支子弟在某个小型秘境中得到了“赤炎果”，凭借此物修为大涨，后期成为一方豪强。而她当时并未在意，直到后来才追悔莫及。她曾无数次推演，若能早得此果，她的复仇之路或许会顺畅许多。
而根据她重生后搜集到的零星信息推断，那处可能产出赤炎果的小型秘境，特征与这“云渺境”竟有七八分相似！难道，前世那机缘本就属于云渺境，只因她错过了开启的时机，才流落到了别处？
巨大的惊喜之后是更深的算计。白槿双为何会提议让她也去？离悦月那个变数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还有离文瑄……她目光扫过名单上那个名字，眼神微冷。秘境之中，局势瞬息万变，正是布局、试探、乃至……清除障碍的好时机。
“备纸墨。”她轻声吩咐侍立的侍女，唇角勾起一抹温婉却冰冷的弧度。她需要重新调整计划了。这突如其来的秘境之行，对她而言，是绝不能错过的机遇。
与此同时，离文瑄府邸。
“公子，秘境名单在此。”一身黑衣的护卫如幽灵般现身，将绢帛呈上。他气息内敛，存在感极低，正是离文瑄最为倚重的心腹，名唤“影”。
离文瑄接过，目光掠过名单，在看到那三个女子名字时，眉梢微挑，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白槿双……果然出手了。这位守界者传人，似乎对这两位‘月’小姐格外关注。”他指尖轻轻敲击桌面，“云渺境……皇家突然开启此境，恐怕不止历练那么简单。邪祟之事，怕是已让陛下深感不安了。”
影低声道：“属下探查到，白槿双入京后，多次与陛下密谈。此次秘境开启，很可能与她带来的信息有关。”
“嗯。”离文瑄颔首，“秘境之内，规则与外界不同，是机遇，也是险地。明茹月必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前世似乎对此类秘境有所执念……”他沉吟片刻，“影，你提前安排人手，在秘境入口附近布下眼线，留意所有异常动向，尤其是与邪祟相关的痕迹。另外，重点留意明茹月，看她究竟意在何处。”
“是。”影应声，随即又道，“公子，明泽余殿下那边……”
“他？”离文瑄笑了笑，“他自然会全力护着离悦月。这样也好，有他在明处吸引注意，我们行事反而更方便。只是……”他眼中闪过一丝深思，“我这位皇兄，对离悦月的维护，似乎超出了寻常的‘故人之情’啊。”
同样收到消息的，还有住在别院的白槿双。
韵心将官方送达的绢帛放在案上，低声道：“宗主，一切如您所料。”
白槿双一身素衣，正对月抚琴，琴音淙淙，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琴声止歇，她抬起眼眸，清冷的目光扫过绢帛：“陛下虽仍有疑虑，但邪祟日益猖獗，由不得他不重视。云渺境是当前我们能找到的、相对安全且可能与根源有所关联的探查之地。”
“离小姐她……”韵心有些担忧。离悦月毕竟初涉此道，魂灵未稳，秘境中变数太多。
“这是她的必经之路。”白槿双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幽荧血脉既已初步觉醒，便不能再如寻常闺秀般置身事外。秘境中的气息或许能刺激她进一步感知自身力量，那株‘凝魂草’更是稳定其魂灵的关键。唯有她尽快成长起来，我们才能应对即将到来的更大风暴。”她顿了顿，“至于明茹月……她身负重生因果，气运特殊，或许也能在秘境中找到属于她的答案，化解部分执念。这对平衡天道紊乱有益。”
“那东方师叔她……”韵心提到这个名字时，语气带着敬畏。
白槿双望向窗外无垠的夜空，眼神悠远：“师叔她……自有安排。‘砚底藏锋’，岂是常人能窥其全貌？”她轻轻摩挲着指尖，那里似乎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东方尘如的剑气感应，“或许，她早已在秘境之中，为我们铺好了某条路也未可知。”
接下来的三日，整个帝都暗流涌动。
明泽余调动了麾下部分精锐，由楼解亲自挑选、培训，组成一支精干的小队，准备随行护卫。同时，大量的情报被汇总到他面前，关于云渺境已知的地形、可能出现的灵兽、以及历史上类似秘境中曾出现过的陷阱与机遇。他看得极其仔细，不放过任何细节，因为他深知，此次秘境之行，离悦月无疑是众矢之的，无论是暗处的邪祟，还是明里暗里的其他势力，都可能对她不利。
离悦月则闭门不出，在白槿双的短暂指导下，恶补关于秘境、灵草、基础阵法以及低阶邪祟识别的知识。槿儿忙前忙后，为她准备各种衣物、干粮、伤药，小脸上满是紧张与兴奋。离悦月也将那本明泽余所赠的古籍反复翻阅，试图从中找到更多有用的信息。她甚至尝试着按照白槿双传授的粗浅法门，引导体内那丝微弱的力量，虽然进展缓慢，但总算不再是完全被动。
明茹月则显得异常安静，除了必要的准备，她大多时间都待在房中，无人知晓她在谋划什么。只有她身边最亲近的侍女察觉到，小姐偶尔看向窗外时，眼中会闪过志在必得的厉芒。她通过隐秘渠道，将几条指令传递了出去，调动了前世她暗中培植、如今尚未暴露的几枚暗棋。
离文瑄府邸亦是如此，表面平静，内里却紧锣密鼓。影调动了离文瑄麾下最擅长潜行、追踪与破解机关的好手，提前熟悉秘境周边环境，并准备了数套应对不同突发状况的方案。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出发当日，天色微熹，皇家禁苑专用的广场上已是车马辚辚，人影幢幢。各大世家的车驾按照品级排列有序，锦衣华服的子弟们齐聚一堂，气氛肃穆中透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与紧张。
离悦月与明茹月同乘一车，两人相见，只是微微颔首，并无多言。气氛微妙而疏离。槿儿和明茹月的侍女默默跟在车旁。
明泽余骑着通体乌黑的骏马，位于队伍最前方，身侧是同样骑术精湛的楼解以及一队气息精悍的护卫。他目光扫过离家的马车，片刻后方才移开。
离文瑄则是一身便于行动的月白劲装，温润如玉，与几位相熟的世家子弟谈笑风生，显得从容不迫。他身后的影如同他的影子，沉默地融入人群，毫不起眼。
白槿双来得最晚，依旧是一袭素衣，不施粉黛，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带着韵心，向主持此次秘境开启的皇室宗老微微行礼后，便安静地立于一旁，仿佛超脱于这喧嚣之外。
时辰一到，一位须发皆白、手持拂尘的皇室供奉走到广场中央的高台上，朗声宣布秘境开启的规则与注意事项，无非是强调同心协力、不得内斗、遇险可发信号求救等等。随后，他与另外几位供奉联手，打出一道道繁复的法诀。
嗡——
广场中央的空间开始扭曲，荡漾起水波般的涟漪，一个高达数丈、散发着朦胧光晕的椭圆形光门缓缓凝聚成形。光门之内，云雾缭绕，隐约可见山川河流的虚影，充沛而陌生的灵气从中逸散出来，让人精神一振。
“云渺境已开，诸位，请入内！时限为七日，七日后无论身在何处，皆会被秘境之力自动送出！”供奉的声音传遍广场。
“走吧。”明泽余率先下马，看了楼解一眼。楼解会意，立刻指挥护卫小队结成阵型，护在明泽余身侧，同时也隐隐将离家的马车纳入保护范围。
离文瑄对身旁几人笑了笑：“诸位，秘境之中，各凭机缘，请。”说罢，也带着影和几名随从，不紧不慢地走向光门。
白槿双与韵心对视一眼，微微点头，两人身形飘忽，如同谪仙，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光门。
“小姐，我们……”槿儿有些紧张地抓住离悦月的衣袖。
离悦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与一丝莫名的激动。她看了一眼身旁神色平静，眼底却暗藏汹涌的明茹月，又望向光门外那挺拔冷峻的背影，最终目光落在自己腕间那淡淡的守护印记上。
现代的灵魂，古代的身躯，诡谲的命运，神秘的秘境……这一切交织在一起，构成她无法预知的未来。
她迈步下车，对槿儿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走吧，槿儿。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来了，总要进去看看。”
人群开始有序地进入光门，身影没入那片朦胧的光晕中，瞬间消失不见。离悦月跟在明泽余队伍的后面，一步步走向那未知的入口。在她踏入光门的刹那，仿佛穿过了一层清凉的水幕，周围的景象瞬间扭曲、变幻，巨大的吸力传来，让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在广场边缘一座高耸的阁楼顶端，一道如墨的身影悄然独立。东方尘如宽大的袍袖在晨风中微微拂动，他（她）的目光穿透距离，精准地落在那个逐渐消失在光门中的、属于离悦月的背影上。
“涟漪已起，迷雾将深。”低沉的声音几不可闻，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云渺之境，能否照见你们的宿命之痕呢？拭目以待吧。”
话音未落，墨影已然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那缓缓旋转的云渺境光门，如同巨兽的眼眸，凝视着所有踏入其中的生灵，等待着上演一幕幕机缘与危机并存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