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天,马老三的妻子竟然连续在我家门前徘徊,每次到访,嘴角都是那一句话,像钉子一样钉在我心头,令人揪得难受——一句话,一瞬间屋内弥漫起浓重的压抑与紧张,似乎空气都变得沉重了几分。难道,她是真的专程来访?还是暗藏阴谋?是想伤害我们?还是只想把我们吓得魂飞魄散?这日子,真比坐在刀锋上还难熬。
那一夜,家人无一人合眼,只有我这个三岁的孩子还在梦乡中爬行,天真无邪,像一只无忧的小天使,任凭门外风声瑟瑟。天刚破晓,爷爷便凝重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皱纹深了几分:“必须得请高手帮忙。你去一趟三十里铺,找那位刘婆子,传说她是个出马仙,能够解开你家遭遇的谜团。”
然而,问题也随之而来。这个刘婆子的出马费用极为昂贵——起码百元,还得用佳酿和上等香烟作为酬劳。对现代人而言,百元或许只是几顿饭的钱,但在我们那个年代,普通工人一天的收入连一块多都不到。这简直是一笔天价。可家人的安全比金钱更重要,再说,马老三的妻子可能对我们不太友善,得请高手出面帮忙,才有一线希望。
清晨一早,父亲带着黑眼圈满布、腰杆挺得笔直,扛着沉甸甸的钱箱和礼品,踏上了通往三十里铺的崎岖泥路。一路尘土飞扬,车轱辘辘辘作响,阳光穿透树叶洒在他的背影上,显得坚毅而孤单。刘婆子立在门口,只见她身材高大,一身道袍宽大如云,发髻高挽,嘴里叼着一支烟袋锅子,仰头挺胸,气势十足,令人望而生畏。这等木屋里的普通人,根本请不起她。
经过几番苦口婆心,她终于答应出门,还得雇用一头驴车,花费几块钱,把她从三十里铺请到我家。这位刘婆子已年逾六旬,脸上皱纹纵横,眼角布满鱼尾纹,身穿一袭灰暗的道袍,步履轻盈,却浮现出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仪。手持一只烟袋锅子,点点点点抽着烟,话语总是仰头,语调高亢,似乎整片天地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爷爷见了她,礼貌而恭敬,“刘婆子,您老人家辛苦了。”他知道,她的道行深厚,从未出错,帮人看事半点不差。
她抽了口烟,鼻孔里哼出几句:“孩子在哪里?带出来让我瞧瞧。”爷爷连忙吩咐母亲,将我从屋里抱了出来。
此时,刘婆子低头扫了我一眼,脸色骤然变得阴沉如秋水,一时间似见到了什么邪异之物,吓得自己“噗通”一声,跪倒在我面前。身子不停颤抖,嘴里低声恳求:“晚辈,三十里铺出马弟子刘氏,家中奉供的常仙已逾四十年,惊扰了仙家法架,还望仙人手下留情。”说完,便疯狂磕头,磕得天昏地暗。
这一幕让我们一家愣住了。请一位如此远道而来的出马仙,居然在我面前跪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这个年仅三岁的孩子,浑身懵懂,却也觉出点新奇,嘴角扬起一抹天真笑容,小手一挥,欢快地看着她:“姐姐,您这是干嘛呀?”
磕完头,刘婆子依旧跪倒在地,脸上神色变得异样,仿佛融入了一股神秘的力量。爷爷一愣,连忙上前扶起她:“你这也太客气了,给小孩子磕头究竟是什么意思?快起来吧。”但她摇了摇头,嘴角低哼:“仙家不开口,弟子不敢动身。”声音中带着一种不可违逆的坚定,那股气势似乎让整个宅院都变得沉沉作响。
爷爷只得长叹一声,看着我,低声吩咐:“小劫,赶紧让刘婆婆起来。”
我点点头:“起来吧。”刘婆子听后,颤颤巍巍站了起来,脚步虚浮,却又充满了神秘感。她退到一旁,隐隐藏在门后的身影,仿佛随时要带走什么神秘的东西。
我母亲满脸困惑,将我再次抱回房中。
待我一进入屋内,那位刘婆子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皱纹似乎也舒展了几分,笑成一道温润的弧线:“哎呀,二位啊,你们家养的这位仙家弟子,果然不凡。请我出马,倒让人感觉面子掉了,可这孽缘,真是令人佩服。”话里带着几分无奈,却也藏不住一丝敬仰。
“仙家……何为仙家?我们家根本没有立坛,也不认识什么仙人。”我爷爷皱眉追问。
“你孙子身上藏着一股极其强大的仙魂,比我见过的任何仙家都要厉害百倍。”刘婆子语气转为郑重,“我的法术,与那仙魂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看样子,我只得提前退避,否则,怕会惹出大祸。”
“可是,他才三岁,还一无所会啊。要不是我们特意跑来请您,怎会如此请教?”我爸爸急切地问。
这话一出口,刘婆子沉思片刻,目光深邃如海。她站直身子,问道:“我还能再看看孩子吗?”
“当然可以,我去叫他出来。”我正要跑过去。
可刘婆子却伸出手一把拦住,声音变得轻柔:“不必了,还是我自己进去瞧瞧,免得惊扰了仙家。”说完,她踱起细碎的金莲步,轻盈而庄重地走入屋内。
我回头看去,只见她那双细长的脚步,仿佛踩在空气上,一如既往地恭敬而神秘。再度见到我时,她依旧笑容满面,脸上的皱纹也变得柔和,像春风拂面:“仙家,弟子帮您看看,勿要怪罪。”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我天灵盖上,闭目咒念,身影微微颤抖,空气中似乎弥漫开一股淡淡的香气。
片刻后,刘婆子猛然睁开双眼,退后几步,又跪在地上,磕了三下头:“上仙,弟子无意冒犯。请勿见怪。”她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惊慌,匆匆离开屋外。
我父和爷爷也跟着走了出去。
刚踏出门槛,院子里便传来她低声的叹息,她又从怀中取出一百块钱,又自己塞进去,郑重递到我父亲手中:“大兄弟,这点心意,你们收着。”我爷爷沉默着,心中疑窦顿生。
刘婆子轻轻摇了摇头,笑意中带着几分复杂:“我是不敢要你们的钱。能为上仙留心,都是我修来的福分,这点心意,你们就收下吧。无须推辞。”
后来,家人悄悄问起,刘婆子才吐露了真相:从一开始,她就感受到我身上散发出浓郁的仙气,误以为我们家也是出马弟子。细细一感应,才发现我体内封存着一股极其强大的仙魂,至少经过千年修炼,只是遭遇重创,神魂微弱,尚未苏醒。
出马仙的她,自然清楚这股仙魂的威力,绝不可能轻易放过。虽口头不索取金钱,却拍着胸口保证:“只要你们家小孩平安无事,我会尽全力保护,不惜用命,也要护他周全。”
这话一出,家人们才恍然大悟。原来我刚出生,那些门口不断出现的黄皮子、狐狸前辈,都是为了我身上潜藏的惊天仙气。命中注定非凡,这份天赋,将我推向了一个未知的神奇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