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河谷。
凌峰二十三岁,已随凌肃在边关一年,打过十数次大大小小的胜仗。
胭脂马踏过雪原,火红鬃毛在朔风中扬起血浪。马背上的少年将军,白袍玄甲,面容俊美,身形高大挺拔。
接到线报,有一支挛鞮轻骑打算奇袭一支商队,抢几个晋女……
凌峰受命率三千玄甲铁骑出城追剿那支百余人的轻骑,本是一场没有悬念的小型战斗——直到,身前突现陷马深坑,身后忽然燃起数百尺火墙……
进退两难间,好巧不巧,一只冷箭射中他的马屁股,胭脂马顿时后蹄腾空,凌峰摔下马时,竟在惊鸿一瞥间,发现那箭竟然是大晋军制三棱箭簇!
——朝廷的箭?!…射我的马!!
就在他愣神的一瞬间,又一支箭影从侧方向他飞来。他挥枪格挡时右胸猛地一凉, 一支刻弩箭穿透重甲左肩!
瞬间窜遍全身的寒意,甚至压过了肩头剧痛——这是个陷阱!
凌峰挥刀,正欲斩断箭身,余光却忽的瞄到箭簇处同样似曾相识的款式。他心底寒意顿生,“又是……。”
战场是不容人思考的!
凌峰闪念之时,两条套马索已如两条带刺的毒蛇,“嗖”地缠上他的脖颈。棘刺扎进皮肉,他像条被钩住的鱼。挣扎几次,试图翻身跃起,最终却没能成功。
挛鞮战马彪悍,凌峰被直接拖进挛鞮大营。胸前玄甲被砂石刮开,内袍被磨破,颈间掉出一枚玉坠。
当他从冰冷和刺痛中醒来,凌峰从眼皮缝隙里看到一双巨大的,翘头,还带铁刺的牛皮战靴。
一把镶着宝石的弯刀,刀尖正在他胸前轻点。
“都说黑水城的贵公子是白玉雕成的人儿…啧啧…”刀尖刮过胸前擦伤,凌峰的身体抽搐了一下。
“嗯…中原的雪,果然都凝在你的皮肉里,连身子都带着梅花香…”
壮汉见他睁眼,俯身凑近凌峰颈间,用力吸了两下鼻子。他的声音浓厚,略带沙哑,有着一种常年被风沙磨砺的粗糙。
凌峰皱眉,灿如晨星的眼看向面前壮汉。
壮汉皮肤黝黑,眼窝深陷,半张脸被浓密卷曲的胡须遮挡,看不出年纪。头顶剃光,两边各两条小辫,小辫里混着各色丝线。
凑得太近,以至于凌峰被他身上浓烈的腥膻味道熏得眉头一皱,喉咙发痒。
“中原男子,跟女人一样好看。”大汉靠回铺着青黑色狼皮的马扎上:“皮肤比挛鞮女人还要白,像香甜的奶皮子。”
说完,大汉还回味一般咂咂嘴,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嘴里喷出混着烟草味的腥臭。
“呸!”凌峰羞恼地用力吐了口口水,身体扭着着向退挪了几步。他手脚都被牛皮绳绑着,半躺在地上,没法站起来。
“好烈的马驹子!我喜欢!”壮汉舔了下自己的大拇指,说道。
“蛮夷!休要无礼!”凌峰怒目而视。
“无礼?这不是无礼,这是我对凌小将军的爱意。”壮汉忽的再次俯身凑近凌峰,掐住他的下巴。
嘴巴里喷出的腥臭热气让凌峰皮肤发麻,一阵酸意冲上喉头。
“呸!”凌峰啐出一口带血的口水,正中拓跋野脑门。
让他没想到的是,壮汉不仅没有发怒,反倒伸出一只手指,在脑门上擦了一下。壮汉把手指放进嘴里,卷着舌头,表情享受地说道:
“凌小将军,你,好香啊!就连口水,哈哈,都是甜……”
凌峰一口老血冲上胸口:“你有病吧?挛鞮没有女人了吗?你看不到我是个男人吗?”
壮汉见他急了,眼神更加玩味:“我当然看到你是个男的,刚才,给你拔箭包扎伤口,换衣服,我一直在…”
壮汉的声音拉得极长。
“闭嘴!”凌峰羞得面红如血,浑身颤栗。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袍甲已被卸下,换上一件丝绸长袍。而袍底的双腿却凉嗖嗖的,竟没在亵裤遮挡。
“我知道,你是神武将军的儿子,我不会杀你,如果你……”壮汉眼里带着很明显的侵略性,不怀好意的在凌峰身体上流连。
“没有如果,要么放了我,要么杀了我!”凌峰缩紧身体,很干脆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会在我嘴里得到关于大晋的一个字!”
“不,不,你搞错了,什么都不要你说,我什么都知道。”壮汉有些得意,也有些不屑:“我只是,喜欢你,想让你做挛鞮最尊贵的王妃。”
因为地处大漠,长年风沙干旱。挛鞮女子终年在风沙里迁徙,十几岁,皮肤就又黄又粗,摸上去像跟最粗的麻布一样粗糙。
每次他们到大晋,都会抢走很多女人,甚至好看的男人也不放过。
——他什么都知道?凌峰心头寒意更甚。如果这样的话,那大晋内部到底谁是细作?
壮汉的笑声打断凌峰的思考,他笑容说不出的开心和淫邪:“你的盔甲是我脱的,袍子,也是我换的。你,的身体,又白又滑,像酥油一样,”
“至于这里的小东西,粉嫩得像雪豹幼崽的舌头尖,我真是太喜欢了!”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弯刀尖忽的下移,挑起凌峰下身袍摆。近乎痴迷的眼神仿佛已经穿透那层薄薄的衣料,看到里面那物什。
壮汉吞了口水,粗大的喉结上下滚动。弯刀被他随手扔到地上,粗大虬结的手指刮过凌峰身体那处。
他的眼珠几乎要掉出来,沉醉一般地道:“挛鞮匠人最擅雕琢红玉髓——你说,照着它,雕个小玩意儿,镶在未来我的王座上,怎么样?”
“那样的话,我上朝不能带上你的时候,也可以随时把玩……”
“滚!”凌峰羞愤大吼!奋力扭动身体,想要挣脱绑缚着手脚的牛筋,不让这个男人碰到自己的身体。他的手腕间现出青紫,脸色从血红转成青白,额头上青筋突突的跳。
如此不堪的言语钻进耳中,凌峰如同吃进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
他骤然打断壮汉的臆想,脸,耳朵,脖子都涨成通红!让他莹白如玉的皮肤透着粉红,反倒带上了春色。
凌峰胸口剧烈起伏,结结巴巴吼道:“你,你,你这登徒子!你,你,你这不懂礼数的蛮夷,休要再口吐淫词浪语!你,你,我,你……”
“哈哈哈,你生气的样子更好看了,凌小将军,你们汉人说的‘人面桃花’大概就是你这个样子吧。”
壮汉手指上变戏法似的晃出一枚小小的白玉坠子,那抹天然紫纹如活物流转。
他又朝着凌峰上前一步,忽的将玉坠往裤裆一塞,语气轻佻:“凌小将军,做我的王妃,做大漠最尊贵的夫人,三日后洞房之时,便还于你,系在…”
他眼视线下移,停在那处,“你的,宝贝之上…”
凌肃成亲时,皇帝曾赏赐一块在祁连山腹地找到羊脂玉石。这玉石精巧之处在于,玉石身上天然带着粉,黄,紫,三条色带。
凌峰出生不久,凌肃便请了大晋最好的工匠,把那块玉石雕刻成了三个玉坠。紫色条纹的这个,给了凌峰。
凌峰眸底血红,牙关紧咬,发出渗透骨髓的“咯吱”声。他并不怕死,好男儿自当马革裹尸,但他长这么大,何时受过如此羞辱!
壮汉眼神忽的阴毒,猛然掰过凌峰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的眼睛。
他手指着军帐之外,重重一挥,道:“不然,让萨满在祭台上当众验证你承泽神恩。你说,这些大漠最强壮的勇士,能不能把凌小将军揉成一滩春水?”
凌峰心里最后一条弦“噌”的绷断。
他疯了一样猛然跃起,想要用头去撞壮汉的下巴。无奈他手脚被缚,壮汉又实在力大无比,他刚一跃起,便被壮汉一把摁回地上。
壮汉勾起一边嘴角,捏着凌峰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凑近他的鼻尖说道:“选吧——是愿意做本王子的王妃,还是,当军营便壶?”
壮汉略做停顿,阴鸷,又志在必得的看着凌峰继续说道:“最后,再送你去祭战神,”他直视着凌峰双眼,想要在那双星光一样灿烂的眼眸里看到恐惧。
他的右手慢慢摸向后腰,掏出一把匕首,刀尖从凌峰鼻尖划过,慢慢下移:“在大军的注视下,你这身雪白的皮肉,一寸一寸,从身体上被剥下……”
“剥皮时你会活着,你可以亲眼看到。最后,当你的血流尽,萨满大人会把你肉分给挛鞮勇士,你的皮绷上战鼓,用你的腿骨做成骨槌……”
玉雕一样的少年将军,被壮汉渐渐迫近的魁梧阴影吞没。 阳光从军帐缝隙里钻进来,飞舞的雪沫在光线里打个旋,今天的天气似乎不错。
“大王子。”
不知多久之后,帐外的呼喊声,惊醒了深陷绝望与羞辱里的凌峰。
——挛鞮大王子?他是拓跋野!!
凌峰看向一直坐在青灰色狼皮垫子上盯着自己看的壮汉,慢慢的,被无尽的寒冷吞没。
……
那日从关押拓跋野的牢房里一出来,悲伤过度的凌云就昏倒了。大夫们各种汤药,针灸折腾了两天才终于醒过来。
皇帝让凌肃镇守黑水城,这一城百姓,边关二十万大军的吃喝,便都要落在凌家头上。凌云身子才好便出门巡城。
拓跋野的死,给黑水城换来了短暂的喘息。如今的黑水城,城墙残破如锯齿,风沙卷着未烧尽的旌旗碎片,像那些冤死的游魂一样在街巷间游荡。
而在凌云心底,风暴却在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