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然震惊地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手臂,指尖微微颤抖。她下意识摸了摸原本被翡翠匕首划破的脖颈——那里光滑如初,连一道疤痕都没留下。
“这……”她的红瞳微微收缩,转头看向尼克。
尼克同样呆滞地低头,蝠翼完全展开,原本被刺穿的部位此刻连一丝伤痕都没有,肌肉线条反而比之前更加饱满有力。他试着扇动翅膀,强劲的气流掀起地面的草叶。
“我的伤……全好了?”他的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凯尔趴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自己原本被碾碎的手指——现在完好如初,甚至连指甲都重新长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弯曲指节,确认这不是幻觉,然后猛地抬头看向悬浮在半空中的袁质。
“是……是他做的?”
袁质依旧漂浮在那里,周身缠绕着黑红色的能量,长发如火焰般向上舞动,面部只剩下两道狭长的赤红光痕,毫无表情地“注视”着已经衰老不堪的翡翠夫妇。
林昭然的心脏猛地一紧。
——这不是平时的袁质。
她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红瞳中映着那道陌生的身影,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原子!”
尼克也反应过来,蝠翼一振,紧随其后:“喂!等等!他现在状态不对劲!”
但林昭然已经冲到了袁质下方,仰头盯着他,火焰不受控制地从指尖窜出:“袁质!醒醒!”
袁质没有回应,只是缓缓低头,“看”向了她。
那一瞬间,林昭然感觉自己的血液几乎凝固——那双赤红光痕里没有熟悉的犹豫、腼腆,甚至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神明的冷漠。
林昭然的红瞳微微颤动,喉咙发紧。她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却又立刻咬牙上前,伸手想要触碰袁质那被黑红能量包裹的脸庞。
“袁质……”她的声音比想象中更轻,指尖几乎要碰到那流动的能量:“你听得见我吗?”
袁质缓缓降落在地面,黑发依旧向上漂浮,赤红光痕锁定着她,沉默得令人窒息。
四周,被分解的森林正以诡异的方式重组——枯萎的树木重新抽出嫩芽,断裂的枝干倒流般接合,连被烧焦的草地也泛起新绿。时间仿佛在他无意识的意志下被拨回原点,一切伤痕都在缓慢愈合。
尼克落在林昭然身后几步,蓝色瞳孔紧缩,蝠翼不安地收拢:“林昭然,小心点……他现在可能认不出我们。”
凯尔蜷缩在不远处,金色瞳孔里映着袁质非人的姿态,小手死死攥着那只草编兔子,不敢出声。
袁质全身忽然抽搐了一下,黑红色的能量在他周身剧烈波动,如同沸腾的液体般翻涌。两道赤红光痕微微闪烁,竟缓缓流下红色的泪滴——那些泪珠违背重力,向上飘浮,在空气中划出诡异的轨迹,最终消散于虚无。
他缓缓张开双臂,动作僵硬而迟缓,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又像是本能地寻求着什么。黑色的长发依旧向上漂浮,但那股暴虐的能量似乎减弱了几分,赤红光痕微微闪烁,仿佛在挣扎。
林昭然怔住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少年——他明明已经强大到可以扭曲时空,此刻却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无声地张开双臂,等待着有人将他拉回来。
“原子……”
她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他。
林昭然紧紧抱住袁质的瞬间,他周身狂暴的黑红能量如同潮水般褪去。那些向上飘浮的长发缓缓垂落,发丝竟然生长到了腰间,在夜风中轻轻摇曳。赤红光痕逐渐收缩,重新变回了那双熟悉的、带着些许迷茫的赤瞳。
“唔……”袁质眨了眨眼睛,黑色长发滑过肩膀,他困惑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林昭然:“林、林昭然?你……怎么……”
他的声音依旧带着往日的结巴,眼神里满是茫然,仿佛刚从一场漫长的梦境中醒来。
林昭然松开怀抱,红瞳死死盯着他的脸,突然一拳砸在他肩膀上:“你这个白痴!”
“疼……”袁质委屈地揉了揉肩膀,赤瞳里泛起水光:“为、为什么打我……”
尼克冲过来一把抓住袁质的肩膀,蓝色瞳孔里满是震惊:“原子!你头发怎么突然这么长了?!”他抓起一缕垂到袁质腰间的黑发:“而且你刚才——”
“尼、尼克?”袁质更加困惑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突然变长的头发,赤瞳微微睁大:“我、我的头发……”
凯尔踉踉跄跄地跑过来,金色瞳孔里还噙着泪水,小手紧紧攥着那只草编兔子:“你、你不记得了吗?你刚才把翡翠夫妇——”
袁质顺着凯尔指的方向看去,瞳孔骤然收缩——不远处,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瘫坐在地上,正是已经衰老不堪的翡翠领主夫妇。他们满脸皱纹,眼神浑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是我做的?”他的声音有些发虚,显然无法相信自己竟能操控时间,让翡翠领主夫妇瞬间衰老。
尼克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蓝色瞳孔里满是兴奋和震撼:“原子!你刚才简直像个神明一样!你打了个响指,然后——”
“等等。”袁质突然打断他,手指轻轻拂过自己的长发,赤瞳微微闪烁。
“重组。”
一瞬间,他腰间的黑发迅速缩短,重新变回了原本的短发,刘海也恢复成熟悉的长度,刚好遮住一半赤瞳。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确认没有其他变化后,才松了口气。
“现在……告诉我,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尼克深吸一口气,蝠翼激动地抖了抖:“你刚才失控了!整个人飘在半空,头发向上飘,眼睛变成两道红光,连声音都没有了!然后——”
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你只是看了翡翠夫妇一眼,他们就开始变老!时间在你面前像是加速了一样,他们的皮肤皱缩,头发变白,连魔法都失效了!”
袁质的脸色渐渐发白,赤瞳微微颤抖:“我……我做了这种事?”
林昭然冷哼一声,红瞳盯着他:“不止。你不仅把他们变成了老头老太太,还顺手把我们的伤全治好了。”她扯了扯自己的衣领,露出原本该有伤口的地方:“连疤都没留,甚至连断肢都恢复了。”
凯尔怯生生地凑近,金色瞳孔里带着敬畏:“你……你还让森林恢复了原状,那些被分解的树木全都重新长回来了。”
袁质沉默地低下头,刘海遮住了他的表情。他的指尖微微颤抖,似乎无法接受自己竟拥有如此可怕的力量。
“我……不记得了。”他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我只记得……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林昭然皱眉:“什么梦?”
袁质没有立刻回答,赤瞳微微收缩,仿佛在回忆什么可怕的事情。最终,他只是摇了摇头:“我记不清了……”
尼克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缓解气氛:“总之,你救了我们!虽然方式有点吓人,但结果不坏嘛!”
袁质勉强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他转头看向瘫坐在地上的翡翠夫妇,衰老的领主正用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他们……会怎么样?”袁质低声问。
林昭然耸了耸肩:“谁知道?反正他们已经没威胁了。”
凯尔看着曾经高高在上的养父母,金色瞳孔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低头看了看手中被烧焦一角的草编兔子,突然将它紧紧攥在掌心。
“我们……走吧。”他小声说道,不再看那对衰老的夫妇。
袁质点点头,赤瞳中仍带着一丝迷茫。他最后看了一眼翡翠行省的森林,那些被他的力量复原的树木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嗯。”他轻声说道:“我们走。”
……
几个小时过去了,四人沿着翡翠行省的边缘前行,终于来到了与赛博区块交界的魔法间隙。
这里的魔法间隙与之前截然不同——它如同一道半透明的晶壁,表面流动着数据流般的蓝色符文,坚硬得如同钻石。没有引力,却也无法撼动,仿佛一道绝对隔绝的屏障。
凯尔蹲在间隙前,小手按在晶壁上,金色瞳孔里倒映着流动的符文:“奇怪……这个间隙的结构和翡翠行省那边完全不一样。”他咬了咬嘴唇:“可能需要绕路,或者找找有没有薄弱点……”
尼克展开蝠翼,飞到半空,仔细观察着晶壁的纹路:“这玩意儿看起来比翡翠行省的间隙还难搞,要不我们试试从上面飞过去?”
林昭然指尖窜出一簇火苗,试着灼烧晶壁,但火焰刚一接触,符文便骤然亮起,将她的火焰反弹回来,差点烧到她自己。她“啧”了一声,红瞳微眯:“不行,这玩意儿会反弹魔法。”
袁质站在一旁,长刘海下的赤瞳静静注视着晶壁。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似乎在思考什么。
“原子?”林昭然回头看他:“你有什么办法吗?”
袁质眨了眨眼,赤瞳微微闪烁:“我……试试。”
他抬起手,指尖泛起微光,轻轻触碰晶壁。
“分解。”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没有炫目的光芒。晶壁上的符文突然停滞,随后如同被擦除的代码一般,无声地消散。晶壁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随后“咔嚓”一声,裂开一道足够一人通过的缺口。
凯尔瞪大眼睛,金色瞳孔里满是震撼:“你……你怎么做到的?”
尼克从半空落下,蝠翼猛地收拢:“等等,原子,你之前不是说过,魔法间隙是‘规则’,你的能力对它无效吗?”
袁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赤瞳里闪过一丝茫然:“我……不知道。”他微微皱眉:“但……现在好像可以了。”
林昭然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管他呢,能过去就行!”她咧嘴一笑,红瞳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走吧,去赛博区块!”
凯尔犹豫了一下,金色瞳孔望向墙壁后的世界——那里是一片霓虹闪烁的钢铁森林,高楼林立,全息投影在夜空中交织成绚烂的广告牌,机械飞艇在低空穿梭。
那是他的故乡,也是他曾经逃离的地方。
他攥紧了手中的草编兔子,深吸一口气,第一个迈步跨过晶壁的缺口。
“走吧。”他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然:“我带你们进去。”
……
此时在翡翠精灵夫妇那一边,他们衰老得几乎无法动弹,瘫坐在枯萎的树根旁。翡翠领主凯特·吉普颤抖的手握着妻子枯萎的手指,浑浊的眼中满是绝望。
“亲爱的……”翡翠夫人的声音沙哑如枯叶摩擦:“我们……结束吧……”
凯特艰难地点头,颤抖的手伸向腰间——那里还别着一把翡翠匕首,是他们最后的尊严。
就在刀刃即将刺入心脏的瞬间——
“唰!”
一道漆黑的裂缝凭空出现,蟒蛇剑的刃光划破空间。无目骑士高大的身影从虚空中踏出,鹿角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阴影。
翡翠领主夫妇惊恐地睁大浑浊的双眼,枯瘦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他们颤抖着看向突然出现的无目骑士,那张被黑暗笼罩的面孔仿佛死神的凝视。
“终……终于来了吗……”翡翠夫人嘶哑地低语,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解脱般的苦笑:“来结束我们这两个失败者的性命……”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无目骑士只是静静地站在他们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着这对衰老的夫妇。祂缓缓摇了摇头,那对扭曲的鹿角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蟒蛇剑上的黑蟒吐了吐信子,却没有任何攻击的意图。
凯特·吉普颤抖着抬头,浑浊的眼中满是困惑:“您……不是来处决我们的?”
无目骑士沉默地抬起蟒蛇剑,剑刃上的黑蟒突然张开大口,吐出一个闪烁着幽绿色光芒的水晶瓶。瓶中液体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着不祥的魔法波动。
翡翠夫人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干枯的手指颤抖着伸向药瓶:“这……这是‘逆时之泪’?”
凯特·吉普的呼吸急促起来,衰老的面容因震惊而扭曲:“国王的禁药……喝下它的人会重返青春,但魔法属性将被彻底扭曲……”
无目骑士依旧没有言语,只是将药瓶放在他们面前的地上,随后后退一步。黑蟒缠绕回剑身,蛇信微微颤动,仿佛在无声地催促。
翡翠夫妇对视一眼,浑浊的眼中闪过挣扎。他们曾是翡翠行省最强大的领主,高傲的精灵贵族,如今却沦为衰老无力的废人。重返青春的机会就在眼前,但代价是失去引以为傲的翡翠魔法——他们赖以统治的力量源泉。
“亲爱的……”翡翠夫人嘶哑地开口,枯瘦的手指缓缓伸向药瓶:“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
凯特·吉普沉默片刻,最终颤抖着点头。他艰难地爬过去,与妻子一起捧起水晶瓶。药液在瓶中翻滚,映出他们布满皱纹的倒影。
“为了复仇……”他低声说道,声音如同砂纸摩擦。
“为了重获力量……”翡翠夫人接话,眼中燃起病态的渴望。
两人同时仰头,将药液一饮而尽。
“咕咚——”
药液滑入喉咙的瞬间,他们的身体猛地绷直,衰老的皮肤下突然鼓起无数蠕动的肉瘤。翡翠夫妇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倒在地上疯狂抽搐,骨骼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他们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下方新生的、光滑的肌肤,银发重新变得富有光泽,皱纹如潮水般退去。
但变化并未停止——
凯特·吉普的翡翠色瞳孔突然裂开,化作无数细小的复眼,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光。他的指尖伸长,变成锋利的黑色骨刺,脊椎扭曲变形,背后隆起几根尖锐的骨刺。
翡翠夫人的银发则染上了一层诡异的紫色,皮肤变得半透明,血管在皮下清晰可见,如同蜿蜒的紫色藤蔓。她的嘴唇裂开,一直延伸到耳根,露出满口细密的尖牙。
“啊啊啊——!”
他们痛苦地嘶吼着,新生的力量在体内奔涌,但原本纯净的翡翠魔法却彻底扭曲——凯特的能力变成了操控金属与机械,而翡翠夫人则获得了毒液与血肉融合的诡异力量。
无目骑士静静地看着这一切,黑暗笼罩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当翡翠夫妇的蜕变完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时,祂才缓缓抬起蟒蛇剑,剑尖指向赛博区块的方向——袁质一行人离开的位置。
凯特·吉普的复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新生的金属骨爪“咔哒”作响:“我明白了……我们会追捕他们。”
翡翠夫人裂开的嘴角扬起,紫色血管在皮肤下蠕动:“用这具新身体……撕碎那些小虫子。”
“并不是,你们想太多了。”无目骑士突然开口,声音虽然混沌不清,却意外地带着少年般的清澈音色。祂缓缓摇头,蟒蛇剑上的黑蟒嘶嘶吐信,似乎在强调主人的话语。
“你们不再是领主了。”骑士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去王都,从最底层的士兵做起。”
翡翠夫妇僵在原地,新生的复眼和紫色血管同时收缩,难以置信地看向无目骑士。凯特·吉普的金属骨爪咔咔作响:“您说什么?我们服下了禁药,获得了新力量,就是为了——”
“这是命令。”骑士打断他,蟒蛇剑突然指向地面,一道漆黑的裂缝瞬间蔓延至翡翠夫妇脚下:“不是商量。”
翡翠夫人裂开的嘴角抽搐着,紫色血管在皮肤下疯狂蠕动:“但那个赤瞳的小畜生——”
“够了。”
无目骑士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黑暗笼罩的面容下,仿佛有一丝不耐烦闪过。祂不再理会翡翠夫妇的愤懑,蟒蛇剑上的黑蟒嘶鸣一声,剑锋骤然划开一道漆黑的虚空裂缝。
“你们的价值,仅此而已。”
话音未落,骑士的身影已化作一道漆黑的能量,如烟雾般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翡翠夫妇呆立在原地。
远处,赛博区块的霓虹光芒在夜色中闪烁,数据流般的魔法间隙已被袁质一行人突破。无目骑士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低沉而悠远,仿佛穿透了时间与空间——
“世界终将归于虚无,而挣扎,不过是点缀毁灭的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