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最后,落在那个镶金嵌银的木匣上。
甜腻腻又酸溜溜的味道闻得人口舌生津,食欲大动,散落的在边角的金杏残渣看痛了皇上的眼睛。
他用力将那木匣扔到地上,纵使让它碎成渣子,也难消心头之恨。
“无知妇人,愚妇。”
许太医似是怕皇上还不够愤怒,慢慢悠悠的说道,“纯嫔娘娘虽然小产,可她脉搏有力,身体无虞。”
“什么纯嫔?是苏答应。”
皇上冷冷的说完这句话,拂袖而去,也带走了钟粹宫的繁华与热闹,只留下无尽的冷清。
琅嬅走进内室,已经闻不到什么血腥的气味了。苏绿筠在落泪,琅嬅坐在床边陪着哭。
当年她失去孩子,苏绿筠就是这样的,陪着哭了一场又一场。她失足落水,濒临死亡的时候,苏绿筠也是这么哭的。
琅嬅的眼泪,根本不用拿沾了姜水的帕子擦眼睛,它自会流下。
用眼泪抵消罪孽,也算值得。
金玉妍是早上才知道信儿的,她知道的更具体,得知苏绿筠又被打回原形成了苏答应,孩子也没了。
她唇形好看的嘴唇忍不住咧开一个开心的笑容,这个笑容马上就消失了,换成了哀哀的泣容。
众嫔妃按例来请安,琅嬅还是昨夜那副装扮,形容憔悴。
如懿冷眼旁观,她觉得皇后惺惺作态,不过是伪善罢了。可惜了苏绿筠,过几天再去安慰好了。
等她说明利害关系,苏姐姐自然就知道是谁害了她。
琅嬅不知道如懿所想,就是知道也不在乎。不想当皇后的嫔妃不是好嫔妃,大家都想当皇后。
“海常在就不要来请安了。你宫里有小厨房,一切吃用,都由你宫里的人自行取拿。”
“本宫希望你万事小心。”
海兰也不相信皇后的心眼有那么好,不过是没有证据罢了。
现在只有她怀着身孕,半点马虎不得。
为了姐姐,她也要好好生下这个阿哥,然后凭借这个孩子母凭子贵。
隔了几日,如懿慢悠悠的才到钟粹宫,往日里她的穿着都是暗色系的宫装,今日难得穿的明艳。
头上的牡丹花开的正是鲜艳,鬓间金簪珠翠点缀,苏绿筠略略看了看,就觉眼睛肿胀。
“难得你有这好气色。”
如懿面容淡淡,说话也很慢,“你如今这么悲伤,弄的自己不成样子,岂不是让仇者快?”
苏绿筠默默流泪,她的雄心壮志这么快就烟消云散了。
“你就一点都不怀疑吗?”
如懿拽紧帕子,引导苏绿筠思考,怎么好端端的吃点杏子就流掉了胎儿。
“你是怀疑有人对我做了手脚?”
如懿点头,“不是怀疑,而是肯定。你这次有孕,最害怕的莫过于皇后,除了她,谁还会那么恐慌。”
苏绿筠有些迟疑,她吃的用的,皇后未曾沾染半分,真的是皇后下的黑手?
“苏姐姐莫要迟疑,肯定是皇后。”
如懿这么肯定,苏绿筠实在不好再说什么,平躺在床上,面容枯槁,“就算是皇后,我如今这个样子,也做不了什么。”
“没关系的,养好身子,以后还能怀孕。还是可以为妃,为贵妃的。”
“但愿吧。”苏绿筠轻颤的双手使劲攥紧百子千孙的锦被,心里暗暗发誓,定要查出谁害了她。
琅嬅免了海兰请安,对外宣称郁结难消,卧床休息。
海兰的“胎儿”也马上要五个月了,哪怕大家都沉的住气,到了一定的日子,“胎儿”也保不住。
琅嬅没觉得这么做狠毒,她们欠自己的,用寻常手段如何能讨的回来,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呢?
海兰虽然不去给皇后请安,可她想去看如懿,不跟姐姐说说话,总觉得不安心。
她自然也加了一万分的小心,出入都是坐桥子。
“你小心一点也是对的,本宫也怕皇后对你下手。”
翊坤宫里,如懿和海兰坐在院子里欣赏盆栽,一边说点知心话。
“姐姐不知,妹妹这心里,总是不安生。”
庭院里茉莉月季的芬芳萦绕不散,宫人们井然有序又忙忙碌碌,场面平淡又祥和。
海兰依靠在椅子上,她的内心根本无法平静,总觉得好像要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如懿看她愁容满面,还是一惯的淡然,“放心好了,富察氏的手伸的那么长,皇上被她蒙蔽,太后也不会的。”
“世间有真理,断不会让小人作祟。”
海兰虽然不同意姐姐说法,但也没反驳。内心深处,她是极盼望生下这个孩子的。
必须是,也一定是个阿哥。
用这个孩子,她就可以反击高曦月,折磨阿箬那个贱婢,还有阴阳怪气的白蕊姬。
海兰望了下天,皇后的尊位又如何,生下皇上唯一儿子的她,定要把姐姐送到后位上。
如懿喜欢戴镶嵌重宝的护甲,虽然笨重,习惯了也就好了,拈起块桂花乳糕放进嘴里,清甜绵密的口感让人舒畅。
她自是看出海兰眉目间的野心勃勃,只觉得叹气,争啊,抢的,在她看来无趣的紧。
这些东西她都不想要,只不过想要皇上待她的一片真情罢了。
皇宫里面,真情最难得。
海兰出来半天,还是要回宫的。如懿吩咐叶心,“定要好好看顾你家主子。”
叶心郑重点头,但心里想的是希望主子到生子之前都不要出宫才好。苏答应身边的可心就是因为侍候主子不周,才被打了十个板子,听说现在还不能下地。
海兰嫌轿子里憋闷,特意打开帘子,叶心陪着旁边,思索再三,还是小心劝道,“主子,您的月份越发大了,不如就在宫里安心养胎吧。”
“道理我都懂,就是这个心,实在是七上八下。”
海兰不过说了几句,就觉得心浮气躁,“你们抬轿子怎么抬的?稳一点。”
四个太监低眉顺眼的答应,心里都不屑的很,都说海常在和善,还不是得势就猖狂。
坤宁宫里阿箬跪在琅嬅的床边,拿着汤匙服侍她喝汤药,身上没了尖酸刻薄之气,素白着脸,谦卑有礼。
“求娘娘允许奴婢侍候您。”
同一时刻,海兰的轿子刚要转弯,打头左边的太监就觉得肩膀上的重量一轻,好好的杠木断成两截。
海兰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颠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主子!”凄厉的声音惊飞鸟雀,只留下几片飘落的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