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焕身着新制礼部郎中官袍,昂首阔步走进乾清宫。
腰间的玉带随着步伐轻响,绣着仙鹤的补服在烛火下泛着光泽。
“臣袁崇焕,叩谢陛下隆恩!”
他 “噗通” 跪地叩首,额头砸在金砖上,声音洪亮得震得殿内烛火摇曳。
朱由校坐在御座上,指尖轻叩扶手,语气平淡。
“袁卿,出使朝鲜一事,你可有把握?”
袁崇焕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拳头攥得发白。
“陛下放心!臣此去朝鲜,必能说服国王李珲!”
当场立誓:“一年内为大明筹措五百万石军粮!若办不到,臣愿提头来见!”
这话一出,站在一旁的方从哲心头一紧。
朝鲜国小粮少,就算倾全国之力,也未必能凑出五百万石,这袁崇焕,真是狂得没边了!
朱由校却笑了,转向侍立的起居注官,语气斩钉截铁。
“起居注,记下来!”
字字清晰:“天启三年,礼部郎中袁崇焕出使朝鲜,立誓一年内筹措军粮五百万石,未果则伏诛!”
起居注官连忙提笔,笔尖划过宣纸的 “沙沙” 声,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
袁崇焕愣了一下,随即大喜过望。
他以为皇帝是赞许他的决心。
却没察觉御座上那双眼睛里,藏着深不可测的帝王心术。
“陛下信任,臣万死不辞!”
他重重叩首,额头都红了,全然没意识到自己已被死死 “绑定”,再也没有退路。
方从哲看着袁崇焕意气风发的模样,暗自叹气。
这袁督师有勇有谋,却太过急于求成,皇帝这是把他当成了撬动朝鲜的棋子。
成则大明获利,败则问责,好一手借力打力!
同日午后,京城城南的隐秘宅院,门窗紧闭。
赵南星、郑三俊围着一张地图,脸色铁青得像锅底。
桌上的茶水早已凉透,没人动一口。
“方从哲这个老狐狸,竟然拒绝了叶公的暗示,还想继续掌权!”
郑三俊狠狠拍在桌上,茶杯都被震得跳起来。
“咱们本来想扶植袁崇焕,让他在朝堂上给方从哲添堵!”
咬牙切齿:“没想到陛下竟然把他派去了朝鲜,断了咱们的臂膀!”
赵南星捻着花白的胡须,眼神阴鸷如墨,指尖敲击桌面。
“袁崇焕敢言善辩,是咱们东林党的‘出头鸟’,能吸引天下士子关注!”
他冷哼一声:“本想让他借弹劾方从哲出头,现在被外派,咱们的布局全乱了!”
“那怎么办?” 旁边的东林党官员湛嘉晟急得直跺脚。
“没有袁崇焕这个先锋,咱们怎么对抗方从哲的新政?”
“急什么?” 赵南星冷笑一声,嘴角勾起阴狠的弧度。
“方从哲推行编户齐民,得罪了天下士绅,根基不稳!”
他指着地图上的朝鲜。
“袁崇焕夸下海口,五百万石军粮根本不可能办到!”
授计道:“到时候咱们联合言官弹劾他‘欺君罔上’,顺带把方从哲也拉下水,说他举荐失当!”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让叶公再给朝鲜国王写信!”
眼神阴毒:“就说大明新政残暴,袁崇焕是奸臣,让李珲千万别给粮!只要袁崇焕办砸了,方从哲就少了一个助力!”
几人相视一笑,密室里的烛火映着他们的脸,满是算计。
他们把袁崇焕当成棋子,却不知自己早已落入皇帝的棋局,任人摆布!
京城郊外的流民安置点,锦衣卫列队排开,煞气逼人。
编户审查正在严格进行,登记册摊在桌上,笔墨俱全。
“姓名?籍贯?为何来京城?”
锦衣卫校尉盯着眼前的汉子,语气冰冷得像寒冬的风。
汉子眼神闪烁,不敢直视校尉。
“小人杜楼,山东人,家乡受灾,来京城找活干。”
旁边的另一个汉子连忙附和,声音发颤。
“小人万俟承,和杜楼是同乡,一起逃难来的。”
校尉拿起名册,对照着东厂提供的细作画像,突然冷笑一声。
“同乡?”
他上前一步,揪起杜楼的衣领。
“你一口山东口音,他一口辽东腔调,当老子瞎了眼?”
杜楼和万俟承脸色大变,眼神慌乱,转身就想跑。
周围的锦衣卫早已围上来,当场将两人按倒在地,手腕反剪,疼得他们龇牙咧嘴。
“搜!” 校尉一声令下,手下立刻上前搜查。
从杜楼怀里搜出一封加密信件,油纸密封,拆开后上面写着:“袁崇焕出使朝鲜,筹措军粮,速报大汗。”
“建奴细作!” 校尉眼神一狠,踹了杜楼一脚。
“带走!押往东厂诏狱!”
两人被拖拽着往外走,一路上拼命挣扎,嘶吼道。
“我们是无辜的!放开我们!”
可没人理会他们。
自新政推行编户齐民以来,东厂就借着审查的机会,清理混入流民中的细作。
这已经是第三批被抓获的了!
三日后,刑场之上,阳光刺眼。
杜楼、万俟承等十几名细作被反绑在刑柱上,衣衫破烂,浑身是伤。
周围挤满了围观的百姓,议论声嗡嗡作响。
魏忠贤亲自监斩,身着蟒袍,站在高台之上,高声道。
“这些奸贼,是建奴派来的细作!”
声音洪亮,传遍刑场:“妄图窃取朝廷机密,断我大明后路,罪该万死!”
他举起令牌:“今日公开处斩,以儆效尤!”
刽子手举起鬼头刀,寒光一闪,映得百姓们睁不开眼。
“大汗万岁!大明必亡!” 杜楼临死前嘶吼着,声音凄厉刺耳。
“噗嗤!”
刀落血溅,刑场瞬间一片寂静。
鲜血溅在地上,很快被尘土覆盖。
魏忠贤看着尸体,眼神冰冷无波。
“传皇爷旨意,继续狠狠清洗!”
语气狠戾:“凡是流民中的可疑人员,一律严查,宁可错抓,绝不放过一个细作!”
乾清宫内,朱由校听完魏忠贤的汇报,满意地点点头。
“做得好,东厂就是朕的‘防火墙’,绝不能让建奴的眼线留在京城。”
他顿了顿,问道:“天津的编户齐民进展如何?流民们都安顿好了吗?”
“回皇爷,毕自严大人办事稳妥!” 魏忠贤躬身回道。
“流民都已登记造册,分到了土地和农具!”
补充道:“天津新城的工坊也快建成了,再过几日就能开工造农具!”
方从哲上前一步,补充道。
“陛下,新政推行顺利,江南的税赋已足额上缴,国库日渐充盈。”
朱由校刚要说话,魏忠贤突然上前一步,脸色凝重,压低声音。
“皇爷,还有一件事,奴婢不敢隐瞒。”
他从袖中掏出一封密报,双手奉上。
“东厂探到,江南举人孔闻謤、黄道周等人,在酒楼聚会时公然诋毁陛下!”
“哦?” 朱由校的笑容瞬间消失,接过密报,眼神冰冷如霜。
密报上写着几人的言论:“流民皆该饿死,新政是亡国之举”“陛下重用奸佞,远离士子,必遭天谴”。
方从哲脸色一变,躬身道。
“孔闻謤是衍圣公后人,黄道周是东林党清流,他们竟敢如此放肆!”
“放肆?” 朱由校冷笑一声,将密报 “啪” 地扔在案上,墨汁溅出。
“他们是觉得,朕的新政动了士绅的奶酪,就可以公然挑战朕的权威?”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天空,语气带着杀意。
“觉得读书人有‘言论自由’,就可以肆意诋毁朝廷?”
字字铿锵:“建奴的细作要杀,这些吃着朝廷俸禄,却盼着百姓饿死的读书人,更该治罪!”
方从哲心里一紧。
他知道,皇帝这是动了真怒。
孔闻謤等人代表的,是整个士绅阶级的意识形态。
他们的言论,比建奴的细作更危险,因为他们在动摇新政的根基。
朱由校会如何处置这些读书人?
是从轻发落,安抚士绅?
还是从重治罪,震慑清流?
这一举动,会不会引发天下士子的反弹?
东林党会不会借着此事,煽动更多人反对新政?
殿内一片寂静,只有烛火燃烧的 “噼啪” 声。
朱由校的手紧紧攥着窗棂,指节泛白,青筋暴起。
一场席卷思想界的风暴,已经箭在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