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屏障彻底消散。
赵砚之和李响立刻冲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余景几乎站立不稳的身体。
入手处一片冰凉,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肌肉不受控制的细微颤抖和紊乱虚弱的气息。
李响看着余景苍白如纸的脸色和胸前衣襟上大片暗红的血迹,喉咙发紧,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雷克顿缩小了体型,凑到近前,用粗糙的脑袋轻轻蹭着余景的腿,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带着担忧的呜咽声。
“还能走吗?”
赵砚之的声音也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他自己也是强弩之末。
余景勉强点了下头,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的灼痛,声音沙哑得厉害:
“立刻…离开这里…”
他示意雷克顿保持较小体型以节省体力,自己则将大部分重量压在赵砚之身上,李响在另一侧尽力搀扶。
雷克顿低吼一声,身体维持在牛犊大小,依旧走在队伍最前方,它猩红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不断扫视着暮色渐浓的荒野,鳞片上沾染的污血和战斗留下的深刻划痕,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惨烈。
李响看着雷克顿那依旧充满威慑力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这头曾让他恐惧无比的巨兽,是如此令人安心。
一行人沿着来时的路径,沉默地向大奇市方向移动。
脚步声和粗重不一的喘息是这片荒芜土地上唯一的声响。
夕阳将最后的余晖涂抹在他们身上,拉出几道漫长而萧索的影子。
余景几乎闭着眼睛,将全部心神用于内守,全力压制着【大灭】过后如同潮水般反噬的虚弱感,以及灵魂深处因硬抗认知攻击而留下的、隐隐作痛的伤痕。
赵砚之咬紧牙关,额角不断渗出虚汗,他自己的灵能也近乎枯竭,此刻全凭一股不愿倒下的意志力在支撑。
李响一边尽力搀扶,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别在腰后的那柄无形砍刀。
他的眼神有些飘忽,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闪着挥刀时那种奇异的、仿佛能斩断一切联系的触感,以及余景与那恐怖寿衣老尸以命相搏、煞气冲霄的身影。
这个世界…比他躲在村子里时想象的,要黑暗无数倍,却也…更加光怪陆离,充满了难以想象的力量。
“原来…这就是…力量…”
他无意识地喃喃低语,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赵砚之趁着调整呼吸的间隙,回头望了一眼。
柳山村已经变成了地平线上一个模糊的小黑点,沉寂在愈发浓重的暮色里。
“认知规则类的S级鬼物…甚至可能更高。”
他声音低沉,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它能离开领地范围,这意味着…”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心头。
柳山村不再是一个可以被简单封锁的污染源,它成了一个能够主动向外扩散恐怖的、更加危险的怪物巢穴。
他的目光落在余景紧闭双眼、毫无血色的侧脸上,眼神复杂难明。
而他…竟然能和那种层次的存在正面硬撼,打到两败俱伤…
天色迅速暗沉下来,远方,大奇市稀疏的灯火如同星子般,在沉沉的暮霭中顽强地亮起,勾勒出模糊的城市轮廓。
看到那熟悉的灯火,所有人紧绷的神经都不由自主地松懈了一瞬,仿佛溺水之人终于看到了岸边的光影。
但那灯火带来的安全感,似乎没有以往那般坚实温暖,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阴霾。
余景缓缓睁开眼,望向大奇市的方向,眼底深处除了浓得化不开的疲惫,还有一丝经此一战后,对力量、对规则、对未知更加深沉的警惕。
还不够…远远不够…他在心中默念。
临近城市外围设立的简易哨卡,余景停下脚步,略显沉重的身躯让搀扶他的两人也跟着一顿。
他看向赵砚之和李响,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柳山村的事情,暂时保密。尤其是李响你的能力,和…我最后用的那招。”
他的目光扫过两人,最终落在赵砚之身上,
“具体怎么说,赵部长,你来处理。”
赵砚之郑重点头,脸上是属下的恭谨与同盟的默契:“明白,我会准备一份…合适的报告。”
李响也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保证道:“我…我什么都不会乱说的!”
一行人终于踏入大奇市的范围,熟悉的、带着人间烟火与淡淡腐朽气息的城市空气扑面而来。
哨卡处轮值的守卫显然认出了赵砚之和余景,看到他们狼狈的样子和跟在旁边、即便缩小了体型依旧狰狞的雷克顿,眼神中交织着敬畏与好奇,但没人敢上前多问一句,恭敬地让开通道。
余景对身旁的赵砚之低声道:
“先回我那里。”
他需要立刻回到那个有着妹妹等待、有着雷克顿守护的小院。
在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里,尽快恢复这身伤势,并好好消化此次柳山村之行带来的惨痛教训,以及…那意外获得的【恕瑞玛地图】和亚托克斯不同寻常的关注。
夜色彻底笼罩下来,将他们的身影吞没在城市的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