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念几句咒语,鱼儿就会乖乖咬钩?
平阳郡主柳眉轻蹙,盯着怀清手中活蹦乱跳的红鲤,眼底满是狐疑。
她下意识摩挲着团扇边缘,余光瞥见怀清唇角若有似无的笑意,鬼使神差般也学着默念:鱼来...鱼来...
话音未落,水面突然泛起涟漪,钓线猛地绷直。
郡主惊呼一声,慌乱中险些摔了团扇,在侍女搀扶下费力收竿。
银光一闪,巴掌大的鲫鱼甩着水珠跃出水面,溅得她裙裾上都是水花。
当真灵验!
当真灵验!
围观人群炸开了锅,几个夫人攥着帕子凑近,恨不得将怀清的钓竿研究透。
怀清垂眸掩住笑意,混着灵泉水的饵料入水时,早就在河底晕开一层微光,这些灵物对水中生灵的吸引力,可比普通鱼饵强上百倍。
许是今日鱼儿贪嘴。她晃着手里的竹篓,看郡主又钓上一尾锦鲤,暗自思忖晚点得把灵泉水掺进糕点里,看看能引来哪些个山里的珍禽异兽。
童锦瑶柳眉轻挑,对着丫鬟钓竿上的鱼影连连摇头:莫不是你们合起伙来诓我?
话音未落,她已夺过钓竿利落地抛进河里。
哪曾想,鱼线刚绷直,水面便炸开银白水花,三两下竟扯起条尺长的红尾鲤鱼!
这、这简直是戏法!
颖阴侯大夫人不信邪地挥杆下水,本是敷衍的动作,却惊得她花容失色——鱼钩刚沾水面,鱼群便疯了般争食,差点将她拽进水里。
岸边贵妇们望着此起彼伏的鱼竿,惊呼声混着水花声,活像打翻了的喜鹊窝。
齐二夫人莫不是偷了姜子牙的神鞭?有人笑闹着打趣。
怀清倚着雕花木栏,指尖转着青瓷茶盏轻笑:仙法倒没有,不过是饵料里加了点......话锋一转,狡黠地眨了眨眼,加了点让鱼儿魂牵梦萦的相思蛊
这玄乎其玄的说法惹来满堂娇嗔。
众人越发来了兴致,纷纷往她方才撒饵的水域围拢。
顷刻间,水面浮起密密麻麻的鱼漂,此起彼伏的上钩了!惊得岸边白鹭扑棱棱乱飞。
怀清却悄然退至紫藤花架下,将钓竿往青石上一搁,端起碧螺春轻啜。
平阳公主早没了起初的矜持,歪在湘妃竹躺椅上,绫罗裙摆扫过满地碎阳,嘴里还嘟囔着:这日子,玉帝老儿拿龙椅来换都不换!
蝉鸣悠悠,茶香袅袅,远处钓客们的喧闹声,倒成了这神仙日子里最鲜活的注脚。
河面突然泛起诡谲的涟漪,怀清手中茶盏顿了顿——那波纹竟逆着水流方向蔓延,像是有活物在水底潜行。
更蹊跷的是,一根芦苇杆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横向漂移,草叶上还凝着细小气泡,在阳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斑。
快看!那芦苇怎么自己动了?一夫人大声惊呼,手中的象牙钓竿当啷落地。
其他贵女也纷纷站起身来,绸缎裙摆扫翻矮几上的茶点,杏仁酥滚落在地都无人察觉。
莫不是水鬼作祟?颖阴侯脸色煞白,下意识往怀清方向挪动几步。
人群中贵女们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有胆小的姑娘直接捂住眼睛,指缝间还偷瞄着河面。
怀清不动声色地瞥向春知,绣着并蒂莲的帕子轻拂鬓角。
贴身丫鬟立刻会意,悄无声息地隐入竹林。
不多时,春知踩着满地碎叶折返:秋肃来了。
怀清捏起腰间锦囊,将浸过大量灵泉的饵料捏成小团,佯装失手抛向暗流翻涌处。
刹那间,原本温驯的鱼群突然疯狂扭动,银鳞翻卷着聚成漩涡,直朝那黑影撞去。
我的天!鱼群疯了!颖阴侯夫人倒退两步,不慎踩住自己的裙摆,险些跌进水里。
伴随着巨响,黑衣人狼狈破水而出,手中匕首还在滴着水,却被秋肃如毒蛇般的软剑缠住手腕,寒光闪过,人已被按在青石上。
岸边顿时炸开锅,贵女们尖叫声此起彼伏。
有人打翻茶盏,滚烫的茶水泼在月白色襦裙上;有人慌不择路,绣鞋陷进泥地里也顾不上捡。
快!快回马车!此起彼伏的催促声中,众人在丫鬟搀扶下仓皇逃窜。
扰了诸位雅兴。怀清用团扇掩住唇边笑意,慢条斯理地将新饵挂上鱼钩,不曾想咱这钓的不仅是鱼,还有......她手腕轻扬,鱼线划破烈阳当空,藏在暗处的影子。
平阳公主歪在躺椅上打了个哈欠,至始至终都没动弹过,玉指弹了弹鱼篓:没了旁人聒噪,倒能多钓两尾糖醋鱼下酒。
暮色渐浓,河面重归平静,唯有茶香混着血腥味飘散在晚风里。
怀清望着粼粼波光中晃动的浮标,想起黑衣人出水前惊恐的眼神——大概他至死都不明白,为何那些本该趋光的鱼,会追着黑暗中的他撕咬。
而有些秘密,就该像沉在灵泉底的钩子,等着下一个自投罗网的人。
怀清斜倚雕花竹榻,指尖绕着青瓷杯沿画圈,望着巡防营士卒押解黑衣人远去的背影。
暮色如熔金,将那人浸透的玄衣镀上薄光,像悬在囚笼外晃悠的诱饵,又似故意留下的破绽。
哗啦——平阳公主猛地将新钓的锦鲤甩进竹篓,溅起的水花沾湿了茜色裙摆:你说这水底游的,究竟是鱼,还是藏在暗处的......
话音未落,怀清已接过春知递来的温茶,轻啜一口道:再狡猾的鱼,进了网也得吐籽。
目光扫过对岸东倒西歪的茶盏,碎瓷片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昨夜巡防营地牢传来的拷问声,此刻还在她耳畔回响。
青砖缝里渗出的血腥气惊飞了夜枭,四个细作咬碎钢牙,只字未吐。
谁能想到,今日灵泉里捞起的这条漏网之鱼,会是撕开罗网的关键?
秋肃不知何时立在天幕阴影里,玄色劲装还往下滴着水,靴底的河水在青石上洇出深色痕迹:此人掌纹粗糙,虎口结着经年握缰绳的老茧,倒像是马夫出身。
他话音刚落,竹榻上的怀清指尖微顿——马夫、宫女、侍卫,这些最不起眼的蝼蚁,往往能串起最隐秘的丝线。
她忽然轻笑,玉簪挑起垂落的发丝:也不知齐禹南山围猎,有没有猎到更有趣的猎物?
远处传来归鸟的啼鸣,怀清望着天边翻涌的火烧云,杯中茶水映出她眼底流转的暗芒。
这一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