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朝堂纷争暂且不论，怀清心里已盘算起另一桩事——秦王安王同日大婚，京中贵女勋眷们定要备贺礼、添新衣，这可是送上门的绝佳商机。
府里给两位王爷的正式贺礼自有母亲和大嫂操心，怀清半点不用挂心，她的心思早飞进了自己那间声名鹊起的“金缕衣”绣坊。
指尖在梨木桌面上轻轻敲着，节奏轻快，眼底明晃晃的全是精明的光：“正好借这大婚的由头，让绣坊推出一整套全新款式的绣品。”
“就剩半个月了，时间来得及吗？”一旁的怀淑忍不住蹙了蹙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
“放心，我早有打算。”怀清摆了摆手，语气笃定，“让绣娘们分两班倒，白日赶制纹样繁复些的，夜里挑简单精巧的赶工，再把库房里备好的金线银线都取出来，总能赶出一批精品应急。”
怀淑顿了顿，指尖点了点桌面，补充道，“那行！主题就紧扣‘喜庆’二字，纹样多用鸾凤和鸣、并蒂莲开、缠枝双喜这些讨喜的，配色往正红、绯红搭赤金、银线上去靠，保准合了贵女们赴婚宴的心意。”
怀清听着，忍不住笑弯了眼：“还是你心思转得快，这波热闹算是被咱们‘金缕衣’赶上了！”
“这算什么。”怀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嘴角噙着胸有成竹的笑，“就算有几家赶不上这波大婚用，也不愁卖不出去。等过些日子秋高气爽，各家的赏菊宴、临水诗会、宗族家宴多着呢，哪回赴宴不要换新衣、备新佩饰？”
她放下茶盏，眼底闪着光，“咱们‘金缕衣’本就每季都出新品，这次不过是借大婚的东风，多赚一笔巧钱罢了。”
“说的也是！”怀清连连点头。
怀淑忽然想起什么，从随身的绣篮里取出一方叠得整齐的素色绫罗，“对了大姐，你看我前几日试绣的纹样，能不能用上？”
怀清伸手接过，轻轻展开——只见绫罗上绣着一对戏水鸳鸯，竟是精巧的双面绣，正面鸳鸯羽色明艳，尾羽缀着细碎的金箔绣线，背面却用浅银线勾勒出半隐的荷叶纹，光影一动，竟似有波光流转。
她不由眼前一亮，指尖抚过细腻的针脚，笑道：“哟哟，这套可真好看！这双面绣的巧劲，再加上这金箔银线的小细节，若是拿去做荷包等，寻常价卖可就太亏了。”
怀淑眼睛一亮：“那依大姐的意思，该怎么定价？”
“就把它归进‘喜上添喜’的精品系列里。”怀清指尖点着鸳鸯的眼睛，语气轻快，“贵女们给王爷送贺礼，正愁没些别致又显身份的小物件，这个正好合心意——既见绣工，又讨口彩，定能卖个好价钱！”
“行！就这么定！”
怀清当即拍板，扬声唤来侍立在外的春知，将推出新品、绣娘排班、定价分类的事宜一一仔细吩咐清楚，看着春知领命匆匆离去，才转头看向怀淑。
刚要说话，却见怀淑垂着眉眼，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声音低低的：“大姐，我……我有点想大哥大嫂了。”
怀清愣了一下，挨着她坐下，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怎么突然想起他们了？”
怀淑的眼圈微微泛红，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也不知道……就是昨晚做了个梦，心里头一直发慌。”她攥紧了怀清的手，指尖冰凉，“我梦见大哥大嫂被困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喊他们也不应，我怎么跑都靠近不了……”
话没说完，怀淑的声音里已带上了浓浓的哭腔，眼眶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泪珠在睫毛上打转，眼看着就要掉下来。
怀清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脆弱弄得心里“咯噔”一下，那股子因商机而起的轻快瞬间散了大半。
她连忙伸手揽住怀淑的肩，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傻丫头，哭什么呀，梦都是反的。大哥大嫂在北境一切安好，前段时间小舅不是还给我们递信说大哥大嫂他们一切安好吗？”
“真、真的吗？”怀淑吸了吸鼻子，抬起泪汪汪的眼望着她，声音还带着哽咽。
“当然是真的。”怀清用帕子替她拭去眼角的泪，语气笃定，“大姐还能骗你不成？快，去洗把脸，眼泡肿了多不好看。忘了？灌朗早上还来传话，说约了你去西市逛街挑料子，记得带上秋叶跟着，别让人挤着。”
怀淑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攥着帕子转身去了。
待怀淑的身影消失在门帘后，怀清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眉头紧紧蹙起。
她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随风摇曳的梧桐叶，指尖不自觉地收紧——怀淑的梦从不是无的放矢，前几日她便隐约听闻北境不宁，如今想来，怕是真有变故。
“秋肃。”她扬声唤道。
一身利落青衫的秋肃立刻从外间进来，躬身待命：“姑娘。”
“北境怀远府那边，最近可有新的动静？”怀清的声音沉了下来，不复先前的轻快。
秋肃眼底闪过一丝凝重，如实回禀：“回夫人，前几日收到暗线传信，镇北老将军卧病在床期间，北境的一些小部落有些蠢蠢欲动，已有加急文书送进宫里了。”
“二爷呢？”怀清追问。
“回夫人，二爷应该正在前院书房处理公务。”
“你去一趟，就说我有要事找他，请他即刻过来。”怀清语气不容置疑。
“是。”秋肃领命，转身快步离去。
怀清重新坐回桌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心里的不安像潮水般涌上来。
怀清指尖抵着眉心，望着窗外沉沉的天色，低声呢喃：“但愿只是我多心，淑姐儿的梦也只是日有所思。”
可话虽如此，心底的不安却半点没减。
她起身踱了两步，目光落在案头那卷尚未绣完的“双喜临门”纹样上，眉头皱得更紧。
可若北境的消息是真的，那麻烦就大了。
两位王爷同日大婚，各州府的官员、各镇的将领都要入京贺喜，京城里本就鱼龙混杂。
若是有人借着北境异动煽风点火，或是趁机搅乱大婚——
说到这里，她猛地停住，指尖攥得发白。
这京城里的水本就深，如今一边是举国瞩目的婚礼，一边是边境的暗流涌动，各方势力定会借着这股势头蠢蠢欲动。
到时候，别说她的绣坊生意，整个京城怕是都要被卷进说不清的风波里。
“希望……真的是我想多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