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过去,是张起灵的过去。
张起灵现在虽然还不太能记得全部,但他记得一个人。
他的阿妈。
他想再见见阿妈。
阵法启动,众人来到了一片雪山之中。
像是有指引一般,几人在雪地里一脚浅一脚深的走,最后看到了一间木屋。
木屋里有一道很温柔的女声,和一道稚嫩的,咿咿呀呀的声音。
“小官,小官,”面容慈祥的女子戳着怀里孩子的笑脸,“我的宝贝。”
屋外的几人自然是早就找好了隐蔽的地方,也能看到木屋里的情况。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除了张起灵,其他人都默契的拿出了手机和相机,开始猛猛拍照。
也像上次一样,张起灵并没有和其他人在一处,他找了另一个地方,静静的看着屋子里的妇人。
妇人满是喜爱的和怀里只能发出一些奇怪声音的孩子逗趣,时不时的摸摸他的脸,捏捏他的手,或者贴贴他的额头。
张起灵迷茫的摸了摸脸和额头,怎么感觉,好像真的感觉到了阿妈的抚摸一样。
身体上好像也多了一层触感,像是被什么人抱在怀里一样。
很陌生,但很温暖。
这就是阿妈的怀抱吗?
张起灵不懂,他紧紧的盯着屋里的妇人,看着她的动作,努力的想理解这种感觉。
很明显的能看出来妇人很爱自己的孩子,她总是笑吟吟的看着怀里的孩子,漂亮的眼睛里饱含爱意。
“小官,我的孩子,希望你能平安健康的长大。”
妇人的眉眼突然有些忧愁,让张起灵莫名有种冲动,想要抚平她皱起的眉头,告诉她,他现在很好。
妇人看着怀里笑呵呵的,不知忧愁的孩子,又怔怔的看向门外。
“小官,你阿爹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妇人忧愁的就是这个,他们康巴洛族追溯上去,也是张家人,她自然也知道张家的情况。
她很担心她的夫君,害怕他会被张家处罚。
但她更害怕张家人会发现他们母子俩,她想象不到自己的孩子如果进入张家会经历什么,但总归不会太好。
想到这里,妇人叹息一声,把孩子又抱紧了一点。
她躲在这雪山里,就是为了不让张家人找到,希望会有用。
婴孩的精力有限,很快就和阿妈玩累了,咂吧着嘴巴睡着了。
妇人轻轻把孩子放在身边,又拿起桌子上的篮子,拿出针线,开始做什么东西。
张起灵看了半响,看出来她在做一个虎头帽,就是那种好像家家户户的孩子都有的那种虎头帽,还有虎头鞋。
他静静的看着她织完帽子,满意的拿起来端详。
“还可以,小官戴上肯定好看。”
妇人笑着把虎头帽收好,又继续织起来虎头鞋。最后又织了一双很小很小的袜子。
张起灵眼神好,看到她在袜子边边织了一只可可爱爱的小绵羊。
妇人满意的看着自己织上去的小羊,又戳了戳儿子的小脸。
“咱们小官是一只可爱的小羊~”
那睡梦中的小小婴孩好像也听到了阿妈的话,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
惹得妇人对他的小脸亲了又亲,最后还是怕吵醒孩子才意犹未尽的停下来。
张起灵摸着脸,好像能感觉到脸上的温热。
他突然露出一个笑来,不是平时几个像素点的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忍不住的笑容。
和屋子里的妇人脸上的笑容很像。
在这寂静的环境下,天地间好像就只剩下了这个木屋一样,张起灵眼中好像也只剩下了那位一直在为他织小衣服的妇人。
她好像不知疲倦,为他织了帽子,鞋子,袜子还不够,还要给他织小衣服,裤子,而且不止一套,织了很多。
但他明显看到了她的眼睛已经有些干涩了,手上的动作也有些迟缓了。
张起灵想进去,告诉她不用这么着急,以后还有时间做的。
可妇人时不时看一眼床上的孩子,那带着慈爱又痛苦的眼神,让他怔住。
所以,阿妈她早就有预感了吗?
所以才会这么着急的为他准备这些,是让他以后有个念想吗?
妇人终于放下了手里的针线,又抱起床上的孩子。
她低头,轻轻吻在婴孩的额头。
“啪嗒—”
一滴泪也毫无征兆的落在婴孩的额头。
“小官,对不起,但阿妈必须这么做。他们肯定会找到我们的,他们不会放过我,但我不想让你出事。”
“对不起,我的孩子。”
妇人突然开始落泪,像是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但显然这个决定让她很是心痛。
婴孩也好像感觉到什么,小嘴一瘪,也哭起来。
外面的张起灵突然觉得,这雪山之中的风雪还是太大了,让他的眼睛都有些看不清了。
他抬手想揉一揉眼睛,触手却是一阵湿润。
原来,不是风雪太大,是他自己的眼泪模糊了双眼。
原来,是他哭了。
为什么哭了?
因为看到阿妈哭了。
阿妈哭了,他的眼睛,鼻子,心脏,全身都很难受。
然后,他哭了。
或者,是眼泪比大脑先一步做出了动作,表达了他此刻最真实的感情。
张起灵擦了擦脸上的泪,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哭过了。
上一次落泪,还是在很多年前,在喇嘛庙里,在见到阿妈的时候。
现在,他又见到了阿妈,他又哭了。
他突然觉得很难过,觉得很对不起阿妈。
他辜负了阿妈的期望,没有活成阿妈心里的那个小官。
但是,是因为没有阿妈在他身边,阿妈没有看着他长大,所以他才不乖了。
可是阿妈已经做了她能做的了。
张起灵看着妇人,天黑了,她收拾了一下自己和孩子,把孩子包裹的严严实实,踏入风雪中。
“对不起,小官。我把你托付给上师,他会好好照顾你长大的。至少,不会让那些人发现。”
张起灵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却道。
晚了,你没有成功。
你的孩子还是被夺走了,也没有活成你期待的样子。
他后来过的很不好,没有父母,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像这世间的一抹孤魂。
但庆幸的是,他现在找到了自己的过去,也知道了自己的未来,他现在过的,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