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扉之后,是另一番天地。
空气骤然变得粘稠而沉重,每吸入一口,都仿佛吞咽着千年的尘埃与寂寥。那股自门内涌出的古老、悲怆而威严的气息,在这里浓郁到了极致,并非煞气的凶戾,而是一种属于陨落神只般的、沉寂的伟岸。
巨大的甬道倾斜向下,深不见底。两侧岩壁上雕刻的壁画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如同活了过来。那位顶天立地的巨人先锋,挥舞着与萧断岳印记形态相似的巨斧,劈开混沌的迷雾,斩断缠绕大地的恶蛟,与喷吐烈焰的巨兽搏杀,甚至以身躯硬撼从天而降的陨星!壁画线条古拙狂放,充满了原始的力量与史诗般的悲壮,记录着一位远古战将辉煌而惨烈的征战史。
我们沿着甬道小心翼翼地下行,脚步声在空旷中回荡,被放大了无数倍。那隐隐传来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咚……咚……”声,越来越清晰,每一次响起,都仿佛敲击在灵魂深处,引得萧断岳掌心的印记微微发烫,与之共鸣。
甬道的尽头,是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大洞窟。
洞窟的穹顶高悬,隐没在黑暗之中,仿佛自成一片天地。而洞窟的中心,赫然匍匐着一具庞大得令人窒息的暗金色骨骸!
这骨骸如同一条绵延的山脉,即使蜷缩着,高度也超过十米,长度更是难以估量。它并非人形,更近似于某种巨猿或龙兽的骨架,但骨骼结构更加粗壮、狰狞,充满了纯粹的力量感。头骨巨大,吻部突出,眼眶空洞,却仿佛依旧残留着睥睨天下的凶威。四肢的骨骼如同巨柱,爪骨尖锐,深深扣入地面的岩石之中。一条巨大的尾骨盘绕在身侧,如同一条蛰伏的钢鞭。
暗金色的骨骼表面,布满了无数细密的、如同天然符文般的战斗痕迹和磨损,历经无尽岁月,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和一种永恒不灭的坚韧意志。仅仅是注视着这具骨骸,就让人感到自身的渺小,一股源自生命层次的无形威压,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这就是……那位先锋大将……”公输铭仰着头,张大了嘴巴,声音因为震撼而变形。他手中的探测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显示着前方无法估量的能量场。
玄尘子天师拂尘低垂,面色前所未有的肃穆,他对着骨骸微微躬身:“上古遗骸,英灵不灭。如此威势,生前定是追随兵主、征战八方的绝世悍将。”
那“咚……咚……”的搏动声,正是从这具庞大的暗金将骸的胸腔位置传出!仿佛它的心脏,历经万古,仍未彻底停止跳动!
萧断岳站在最前方,他受到的冲击最大。掌心的印记灼热无比,与那搏动声产生着强烈的共鸣,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豪迈、不甘与忠诚的复杂情绪,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让他身体微微颤抖,眼神变幻不定。
“它……在呼唤我……”萧断岳喃喃自语,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出一步。
“小心!”罗青衣一把拉住他,“这威压太强,靠得太近,恐有不测!”
然而,萧断岳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轻轻挣脱了罗青衣的手,继续缓缓向前走去。每靠近一步,那无形的威压就增强一分,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我们能看到他额角青筋暴起,双腿如同灌了铅,但他依旧咬着牙,一步步地,坚定地走向那具如同山岳般的将骸。
我们紧张地注视着他,随时准备出手。
当萧断岳走到距离将骸不足十米的地方时,异变发生了!
将骸胸腔内的搏动声骤然停止!整个洞窟陷入一片死寂!
紧接着,那空洞的眼眶中,猛地燃起了两团幽蓝色的、如同鬼火般的灵魂之光!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凝练的意志,如同苏醒的火山,轰然爆发,瞬间笼罩了整个洞窟!这股意志中,不再有之前的悲怆,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如同万载玄铁般的审视与……考验!
这意志的目标,依旧是萧断岳!
萧断岳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捆缚,动弹不得。他掌心的印记爆发出刺目的红光,与那两团幽蓝的灵魂之火激烈对抗!
这一次,没有幻境,没有对话,只有最直接、最残酷的意志碾压!
我们能看到萧断岳的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汗水如同溪流般涌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全身肌肉紧绷到了极限,仿佛在承受着千钧重压。他试图抬起手臂,却如同在粘稠的胶水中移动,缓慢而艰难。
“它在考验他……考验他是否有资格……继承最后的遗泽……”玄尘子声音干涩,他也感受到了那股令人绝望的威压,若非目标不是他,恐怕他连站立都困难。
我们心急如焚,却无法插手。这种层面的意志对抗,外人根本无法介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萧断岳的膝盖开始弯曲,身体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被那庞大的意志压垮、碾碎。他掌心的印记光芒也开始变得明灭不定。
难道……扛过了天雷,却要倒在这里?
就在这危急关头,萧断岳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眼中爆发出不屈的凶光!他不再试图对抗那股意志的每一个角落,而是将全部的精神,所有的力量,包括掌心印记中蕴含的雷霆与煞气,凝聚成一股无比锐利的、一往无前的“锋锐”之意,如同他传承自那位先锋的战斧,狠狠地“劈”向了那庞大的意志核心!
以点破面!
“嗡——!”
一声无形的巨响在每个人脑海中炸开!
那庞大的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将骸眼眶中的幽蓝灵魂之火闪烁了几下,缓缓熄灭,胸腔内的搏动声也彻底消失。洞窟内的恐怖威压,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骤然消散。
萧断岳脱力般单膝跪地,用双手支撑着身体,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
而在那庞大将骸的眉心位置,一点微弱却无比纯粹的金光,缓缓亮起,如同黑夜中的星辰。
将骸的最终认可,似乎通过了。那点金光,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