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内,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桌上摊开的报纸如同不详的讣告,将“寻龙会”疯狂的行径赤裸裸地展现在众人面前。那不再是对单一目标的觊觎,而是一场针对整个古老力量体系的、不计后果的全面扰动。
金万贯带来的消息,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短暂的宁静。
萧断岳拄着拐杖,独眼扫过报纸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标题,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如同受伤勐兽般的咆咽:“这群杂碎……阴魂不散!” 他空荡的袖管无风自动,断口处那内敛的绿意似乎都因怒意而微微灼亮。
罗青衣指尖的银针停滞,冰冷的视线落在“群体性癔症”和“奇异粘液”的描述上,嘴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弧度:“看来,有人嫌命太长,想尝尝真正的‘阎罗帖’是什么滋味。” 她眉心灵台那纯净的生命印记微微闪烁,周身却散发出比地宫毒池更令人心季的寒意。
林闻枢快速操作着终端,屏幕上是公输铭刚刚更新过的、标记了多处异常爆发点的电子地图,红色的警示标记如同瘟疫般在华夏大地上蔓延。“他们的行动非常迅速,而且……目标明确。像是在根据某种清单,进行地毯式的‘激活’试验。”
公输铭眼中白光稳定流转,补充道:“根据现有数据分析,‘寻龙会’掌握的技术或方法,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引导或放大特定环境下的能量场,但其控制精度极低,副作用未知且危害巨大。其最终目的……推测为强行收集或控制‘镇物’能量,手段激进,不计民生代价。”
陆知简用力揉着太阳穴,试图从纷乱的线索中理出头绪:“夜郎、巴山、南疆……再加上这些新出现的异常点,‘八荒镇物’的轮廓似乎越来越清晰。它们分散各地,属性各异,却又同源共生,维系着某种我们尚未完全理解的宏大平衡。‘寻龙会’这是在玩火,不,是在引爆一个个看不见的炸弹!”
丁逍遥始终沉默着。他站在窗边,背对众人,望着窗外逐渐沉落的夕阳。余晖将他挺拔的身影拉长,投在简陋的地面上。胸膛内,那混沌之心平稳地跳动着,与左眼雷纹形成完美的平衡。他能清晰地“听”到,远方那些被强行扰动的能量场传来的、细微却充满痛苦的“哀鸣”,也能感受到这片古老土地深处,那因此而产生的、隐晦却真实的动荡。
云梦谣牺牲自我换来的南疆安宁,在这股席卷而来的混乱风暴面前,显得如此珍贵,却又如此脆弱。
守护,从来不是固守一隅。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却蕴含着如山岳般的沉重力量,逐一扫过同伴们或愤怒、或冰冷、或忧虑、或坚定的脸庞。
“我们在这里的休整,结束了。”丁逍遥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断,“‘寻龙会’不会给我们更多时间。他们每成功一次,这片土地就多一分疮痍,平衡就倾斜一分。”
他走到桌前,手指点在地图上那几个最新的、也是距离他们当前位置相对较近的异常爆发点之一——中原地区,那片报道中被盗掘的古墓群附近。
“这里。”他的指尖落下,带着千钧之力,“既然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点燃烽火,那我们就去……灭火。”
目标明确,再无犹豫。
“老子这条命是捡回来的,正好活动活动筋骨!”萧断岳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独眼中凶光炽盛,那根硬木拐杖在他手中仿佛成了即将饮血的凶兵。
罗青衣默默收起银针,开始快速而有序地整理她的药囊和器械,眼神锐利如手术刀,已然进入了临战状态。
林闻枢和公输铭立刻开始规划路线、准备装备、清除他们在此地停留的一切痕迹。
陆知简则抓紧最后的时间,将他认为可能与中原那片古墓群相关的历史资料和传说整理出来。
金万贯看着瞬间动员起来的众人,咬了咬牙,也开始手脚麻利地帮忙打包行李,嘴里都囔着:“妈的……上了贼船下不来了……这回要是再碰到那些鬼东西,胖爷我跟他们拼了!”
没有人再提及悲伤,也没有人沉湎于过去。南疆的牺牲与获得,已化作融入骨血的力量与责任。仙子的身影渐行渐远,但她留下的守护之火,却在这支历经磨难的队伍心中,燃烧得更加旺盛。
他们是行走于阴影中的守护者,是失衡世界的修补匠,也是疯狂野心家的送葬人。
很快,一切准备就绪。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暮色四合。安全屋内灯火亮起,映照着整装待发的七道身影(包括仍需拐杖但意志如铁的萧断岳)。
丁逍遥站在门口,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短暂提供庇护的容身之所。他能感觉到,胸膛内那混沌之心与远方那片即将踏足的土地,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如同命运丝线般的牵引。
左眼雷纹平静无波,却已锁定了前路的风暴。
“出发。”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他率先推开房门,踏入渐浓的夜色。
身后,罗青衣搀扶着萧断岳,林闻枢、公输铭、陆知简、金万贯紧随其后。每个人的步伐都坚定而沉稳,眼神中再无疑惑与彷徨。
南疆的篇章已然翻过,那以生命为祭换来的安宁,将由他们用脚步与力量去扞卫、去延伸。
薪火已传,前路虽险,吾往矣。
他们的身影,很快便融入了苍茫的夜色,朝着中原大地,那片新的风暴眼,坚定不移地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