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一辆风尘仆仆的越野车停在了雷公山脚下,一个名为“月亮湾”的古老苗寨入口处。寨子依山傍水,木质吊脚楼层层叠叠,古树参天,但本该充满生机的村寨,此刻却笼罩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之中。
丁逍遥、萧断岳、云梦谣和陆知简下了车。陆知简坚持要跟来,他认为自己可能是关键,无法安心待在医院。他背着一个硕大的登山包,里面塞满了资料和仪器。
寨口,几个穿着靛蓝土布苗服、头缠黑布帕的老人早已等候多时,他们是寨老和村支书。为首的老者面容清癯,眼神浑浊却带着洞察世事的沧桑,他便是月亮湾最受尊敬的寨老——龙阿公。
龙阿公的目光在丁逍遥四人身上扫过,尤其在丁逍遥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然后落在陆知简身上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远道而来的客人,山里的路不好走,辛苦了。”龙阿公的汉语带着浓重的口音,但还算清晰。他并没有寻常山民见到外来者的好奇或热情,只有一种深沉的忧虑和审视。
“龙阿公,打扰了。”丁逍遥上前,语气平和,“我们是为了最近寨子里有人昏睡不醒的事情而来。”
提到这事,几位寨老和村支书的脸色都黯淡下来。村支书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叫石岩,他叹了口气:“已经第六个了……都是青壮劳力,睡下去就醒不来,跟丢了魂一样。医院查不出毛病,我们……我们也没办法了。”
“能带我们去看看病人吗?”云梦谣轻声问道。
龙阿公沉默地点了点头,转身带着他们向寨子里走去。
寨子里的气氛十分诡异。偶尔看到的村民,都行色匆匆,脸上带着恐惧和不安,看到丁逍遥这些外人,更是远远避开,眼神警惕。连狗都趴在地上,无精打采,很少吠叫。
病人被集中安置在寨子边缘一栋独立的吊脚楼里,由家人轮流照顾。推开木门,一股沉闷的、混合着草药和人体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六个人,并排躺在竹席上,盖着厚厚的土布被子。他们面容平静,甚至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正在做着美梦。但他们的呼吸极其微弱绵长,脉搏缓慢,对外界刺激毫无反应,如同活死人。
云梦谣仔细检查了每一个病人,翻看他们的眼皮,搭脉,甚至用银针刺探穴位,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样?”萧断岳低声问。
“很奇怪。”云梦谣摇头,“身体机能一切正常,甚至比普通人还要健康平稳,没有任何中毒、受伤或疾病的迹象。但他们……他们的‘神’好像不见了。就像是……灵魂出窍,或者被什么东西困住了,无法回归本体。”
灵魂出窍?众人心头一沉。
陆知简拿出相机和笔记本,开始记录病人的详细情况和周围环境。当他靠近其中一个年轻病人,准备拍照时,异变发生了!
那一直沉睡的年轻人,眼皮下的眼球突然剧烈地滚动起来,脸上安详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恐扭曲!他猛地张开嘴,发出一种无声的呐喊,身体开始剧烈抽搐!
“阿旺!阿旺你怎么了?!”守在一旁的家属惊慌地扑上来。
与此同时,陆知简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手中的相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空无一物的墙壁,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
“蝴蝶……好大的蝴蝶……它在飞……它在看着我……”
他的症状,竟然和金万贯一模一样!而且是在接触到病人后突然发作!
丁逍遥眼神一凛,一步跨到陆知简身边,手掌按在他的后心,【阵眼】之力缓缓渡入,低喝道:“陆知简!看着我!醒过来!”
萧断岳也立刻护在陆知简身前,警惕地盯着四周。
龙阿公和几位寨老看到这一幕,脸色骤变,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一种“果然如此”的绝望。
“是梦蝶!他惹上梦蝶了!”一个寨老失声叫道。
陆知简在丁逍遥的帮助下,身体停止了颤抖,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但依旧充满了恐惧,他死死抓住丁逍遥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逍遥……我看到了……真的看到了……那只蝴蝶……它就在……就在雾里……”
丁逍遥扶住几乎虚脱的陆知简,目光锐利地看向龙阿公:“阿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梦蝶是什么?雾隐谷又在哪里?”
龙阿公长长地叹了口气,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挥挥手,让其他寨老和家属先出去照顾病人,只留下村支书石岩。
吊脚楼里只剩下他们几人,气氛凝重。
“客人,你们不是普通人。”龙阿公看着丁逍遥,缓缓说道,“你们身上,有和‘那个地方’相似的气息……也有能对抗它的力量。”
他指的显然是丁逍遥身上的光珠和【阵眼】之力。
“梦蝶,不是蝴蝶。”龙阿公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在讲述一个古老的禁忌,“它是雾隐谷的守护者,也是吞噬者。它无形无质,存在于梦与现实的夹缝,以人的精神和记忆为食。被它盯上的人,会在梦中被它引诱,最终灵魂迷失在雾隐谷的永恒梦境里,再也回不来。”
“为什么是陆知简?”丁逍遥追问。
龙阿公看向惊魂未定的陆知简,眼神复杂:“或许……是因为他‘想’得太多了。梦蝶喜欢鲜活、丰富的灵魂,尤其是充满了知识和执念的……它可能早就注意到了他,只是借着这次机会,显化了而已。那位躺在医院的朋友,恐怕也是被他牵连。”
陆知简闻言,脸色更加苍白。
“雾隐谷在哪里?我们必须要进去。”丁逍遥语气坚决。不解决源头,金万贯和陆知简,乃至整个寨子,都可能被这诡异的“梦蝶”吞噬。
龙阿公沉默了许久,才艰难地开口:“雾隐谷……是蝴蝶妈妈安眠之地,也是我们族人的禁地。进去的人,从来没有出来的。那里没有路,只有雾,能吞噬一切的雾……”
他顿了顿,看着丁逍遥:“但如果你们执意要去……或许有一个人,能带你们找到入口。”
“谁?”
“一个住在后山独龙洞的‘嘎老’(苗语,师傅、巫师)。”龙阿公的声音带着一丝敬畏,“他是唯一一个进入雾隐谷外围,还能活着回来的人。但他……他的这里,已经不太清楚了。”
龙阿公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而且,他非常讨厌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