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断岳的咆哮声在天坑边缘回荡,被岩壁碰撞、扭曲,最终消散在碎石滚落的轰鸣里。他趴在不断坍塌的悬崖边,目眦欲裂地向下望去,只看到一片被无数扭动黑色符文覆盖的、深不见底的黑暗。那黑暗仿佛连目光都能吞噬,散发出万物终结的冰冷气息。
“逍遥!!”他不甘地再次嘶吼,挣扎着想要爬下去,却被玄尘子死死拉住。
“别去!那封印力量太强,靠近就是死!”玄尘子脸色惨白如纸,嘴角还挂着血丝,方才强行中断法术的反噬和丁逍遥最后那一声“滚”带来的冲击,让他元气大伤。他看着那恐怖的黑色封印,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悲戚。以他的见识,能感觉到那封印蕴含的力量层次,远超他的理解,那是一种近乎规则的“否定”与“终结”之力。
鬼师在猎人的搀扶下走了过来,他望着那深渊,死水般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那是混杂着敬畏、恐惧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归墟封印……他以自身为引,化归墟之力为牢,将污染源头彻底封镇……此等手段,闻所未闻……”
两名黑苗猎人看着下方那令人心悸的黑暗,又看了看几乎崩溃的萧断岳和摇摇欲坠的玄尘子、鬼师,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悲痛。圣山的威胁似乎解除了,但那个带来这一切转机的年轻人,却……
“他不会死的!”萧断岳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玄尘子和鬼师,“他那手邪门得很!上次在碑林不也没事吗?!老子要下去找他!”
“断岳!你冷静点!”玄尘子厉声喝道,声音却带着一丝颤抖,“上次是战魂怨念,这次是归墟之力!性质完全不同!这封印……这封印连地脉都能彻底断绝,生机不存!你下去,只是白白送死!”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脚下山体再次传来一阵剧烈的摇晃,更多的裂缝蔓延开来,整个圣山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塌。
“此地不宜久留!必须立刻离开!”鬼师嘶哑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他能感觉到,虽然污染源头被封印,但圣山的地脉结构已被归墟之力永久性破坏,这里已经成了一片随时可能彻底湮灭的死地。
萧断岳还想说什么,却被玄尘子和猎人强行架起。看着那不断塌陷、被黑色符文笼罩的深渊,这个铁打的汉子,最终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哀嚎,虎目之中,泪水混着血污滚落。
一行人相互搀扶着,带着无尽的悲痛与沉重,踉跄着逃离了这片正在走向终结的区域。
在他们身后,圣山在持续的崩塌中发出最后的呻吟。巨大的山体滑坡掩埋了大部分痕迹,唯有那天坑处的归墟封印,如同一个永恒的伤疤,散发着冰冷的寂灭气息,沉默地矗立在废墟之中。
……
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没有时间的概念。
丁逍遥的意识如同一粒微尘,在这片绝对的虚无中漂浮。他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感觉不到任何外界的刺激,只有一种永恒的、冰冷的寂静。
这就是归墟吗?万物终结之地?
不。
似乎……还有一点什么。
在那无尽的黑暗深处,仿佛有一点极其微弱的、温暖的光。
那光很熟悉,带着一种执拗的守护意味,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不肯熄灭。
是……窥灵镜最后的那道意念?
因为这缕微弱的光芒,他那几乎要彻底融入这片虚无的意识,保留住了最后一丝“自我”的认知。
我是……丁逍遥。
他想起来了。碑林,战魂,煞气,蚀巢,还有……那毁灭一切的归墟之力。
我……还活着?
这个念头如同火星,在他沉寂的意识中亮起。
随着这个念头的出现,他开始能“感觉”到更多。
他感觉到,自己并非完全悬浮在虚无中,而是被某种冰冷、沉重、充满了终结意味的力量包裹着、镇压着。是那归墟封印的力量。
但同时,在那封印的力量之下,在那被污染的地脉最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充满了生机与古老威严的……龙脉本源!
这缕本源,如同被淤泥掩埋的珍珠,在归墟之力的绝对“净化”下,反而褪去了所有污染,显露出了最原始、最纯粹的状态!
而他的鬼手,那吸收了九骨金刚本源、与大地龙脉隐隐共鸣的鬼手,此刻正无意识地、贪婪地吸收着这一缕微弱却无比珍贵的龙脉本源!
归墟之力在封印、湮灭着一切。
而龙脉本源,却在滋养、修复着他那濒临崩溃的灵与肉。
毁灭与生机,在这绝对的黑暗深渊中,形成了一种诡异而危险的平衡。
他的意识,在这两种极端力量的冲刷下,时而如同被投入熔炉灼烧,时而如同被浸泡在温润的泉水中滋养。痛苦与舒适交织,破碎与重组并行。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他那涣散的意识,终于重新凝聚起来。虽然依旧虚弱,却不再是无根的浮萍。
他尝试着,去“看”。
不再是肉眼,而是一种纯粹的精神感知。
他“看”到了包裹着自己的、那如同黑色火焰般燃烧的归墟符文,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令灵魂战栗的寂灭之意。
他也“看”到了鬼手深处,那一缕新生的、如同初生朝阳般温暖而充满潜力的龙脉本源,正在缓缓流淌,修复着受损的经脉,滋养着干涸的丹田。
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这深渊之底,那被归墟之力彻底净化后,显露出的——一个古老的、布满了尘埃与裂痕的、非金非玉的祭坛!祭坛中央,供奉着一块巴掌大小、残缺不全的……黑色龟甲!
那龟甲之上,天然生成着无比复杂、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纹路。其中一部分纹路,赫然与岩嘎头人那卷兽皮古图上的“九曜镇魔”标记,一模一样!
而这祭坛和龟甲散发出的气息,与他鬼手内那新生的龙脉本源,同源而出,却又更加古老、更加深邃!
这里,才是圣山,乃至整个“九曜镇魔”局,真正的核心阵眼之一!
那蚀巢,不过是后来者鸠占鹊巢,污染了这片土地!
一个明悟,如同闪电,划过丁逍遥的心头。
他不仅没死,反而因祸得福,找到了破局的关键!
但此刻,他还被困在这归墟封印之下,如何出去?
他的意识,集中到了那只正在吸收龙脉本源的鬼手之上。
或许……答案,就在这只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