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池里，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温泉水流动的细微声响和远处隐约的虫鸣。水汽氤氲，模糊了彼此的视线，却也放大了每一丝微妙的感觉。
林薇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斜对面的、那道灼热的视线，即使她刻意不看他，那目光也如同实质，在她裸露的肌肤上流连，带来一阵阵难以言喻的战栗。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专注于感受水温，甚至在心里开始复盘今天考察到的项目细节，试图将那个存在感极强的男人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但，很难。
他的气息，他偶尔动作带起的水波，他即使沉默也散发出的强大气场，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他的存在。这个认知让她心烦意乱。
顾承宇同样不好受。佳人在侧，触手可及，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冰墙。他看着她微闭着眼，长睫在水汽中轻轻颤动，鼻尖沁出细小的汗珠，唇色因为热度而显得格外红润……每一处细节都在挑战着他的自制力。
他想起过去，她窝在他怀里撒娇的样子，柔软、依赖，眼里心里全是他。而现在，她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一种强烈的冲动在他胸腔里冲撞，想要打破这该死的沉默，想要撕碎她冷静的面具，想要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确认她还是他的薇薇。
但他不能。
他清楚地知道，任何轻举妄动，都会导致前功尽弃，将她推得更远。
他必须忍耐。
“这里的温泉水质确实不错，”顾承宇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沙哑，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普通的商业闲聊，“富含多种矿物质，对缓解疲劳很有帮助。”
林薇眼皮都未抬，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又是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顾承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换了个方向：“林氏最近在城南的新项目，听说进展很顺利？”
他终于提到了公事。林薇心中冷笑，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吧？在任何场合都不忘试探、博弈。
她终于转过头，正视他，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顾总的消息很灵通。不过，具体细节属于商业机密，不便透露。”
她的眼神清亮锐利，像裹着冰碴，瞬间将周遭暧昧的水汽冻结。
顾承宇被噎得一时语塞。他当然知道是商业机密，他只是……只是想找个话题和她说话而已。
“我只是随口一问，”他有些狼狈地解释，感觉自己在她面前总是显得笨拙又可笑，“没有打探的意思。”
“那就好。”林薇收回目光，重新望向那片竹影，语气疏离，“顾总还是多关心一下顾氏自己的项目吧。”
一句话，将界限划得清清楚楚。
顾承宇看着她冷漠的侧脸，一股无力感席卷全身。他就像一头困兽，被困在她织就的无形网中，进退两难。
他不再试图说话，只是沉默地靠在池边，闭上眼。温泉水温暖，却暖不了他心底逐渐泛起的凉意。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在狭小的温泉池里，维持着一种脆弱而诡异的平衡。身体离得如此之近，心却隔着万水千山。
水汽不断升腾，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彼此脸上复杂难辨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