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权?”
徐奎放下酒杯,怔怔望向林之远。
“然也,”林之远点头,“就是交权,不但你交权,且二侄世虎也要交权。”
“林老弟,为兄说句丢人的话,若是交了权,那可就一张护身符都没了。”
徐奎抬眉瞥了一眼帐帘处,声音放低了一些。
“先皇若在,这权交就交了,以君臣这么多年交情,定无什么大碍,可如今新帝登基,这一旦交出军权...”
“徐兄,你都说了,先皇在..”林之远出言打断徐奎后面要说的话,“关键在于现在先皇已龙驭宾天,你这保命符,弄不好就会成为催命符。”
徐奎面色惊变...
“林某可非危言耸听,”林之远欠了欠身子,“晋王逼宫之事虽了,可却留下一个隐患,一个将来让新帝难安的隐患...”
“隐患?”徐奎呢喃低声重复,“可徐家并未掺和晋王逼宫之中啊...”
“徐兄,莫不是真糊涂?”林之远给了徐奎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晋王成亲时日算算,怕是侄女已有身孕...”
徐奎神色再变,女儿的确已有孕。
同时心底不由暗自佩服林之远,他离京这么多年,简单几件事就能分析出利害,不愧为当年汉华文官中一二之人。
在想到林安平在北关之为,这算是遗传大半了吧?
“交权即可保下小女肚中...”
“徐兄,”林之远缓缓摇头,“林某这样劝说,为保的是你勇安侯府,保你徐家不会断了香火...”
林之远丝毫没有遮掩,说的直白。
他帮徐奎,是因当年二人交情,至于旁人...
徐世瑶?徐氏?
呵呵...
林之远心中冷笑,自从上次见过焉神医后,儿子受了多少委屈,他心里可都记着呢。
真拿他林之远当成无谋之人不成!
徐奎是没听出旁的意思,坐在那里沉默,暗自陷入沉思之中。
林之远也不再开口,而是用手指在杯口画着圈圈...
好半晌,徐奎抬眼,神色郑重点了点头,“交权!一回京都,本侯就交权于新帝!”
“善...”林之远赞一口,“交权加贺礼,徐兄你定无恙。”
“啥?贺礼?”徐奎眉头一凝,咋又冒出个贺礼出来?“林老弟,老哥糊涂...”
“不糊涂...不糊涂...”林之远撩袍起身,“新帝登基,未及面贺,新龙吐息,天兵蒙龙威,特以南凉大捷为贺礼。”
说罢,林之远便走出了营帐。
余音绕帐,徐奎咂吧几下嘴,眼睛变的明亮起来。
“不会死了吧?”
“老爷...”林贵被老爷踹醒,在帐内草团上坐起来,“能盼小的一点好不?”
此刻林贵身上缠满白布带,跟个粽子似的,一脸委屈巴巴模样。
林之远走到一旁,盘膝坐到草团上,斜了林贵一眼。
“贵啊...跟老爷多久了?”
“老爷,您被南凉兵吓糊涂了?”
林贵歪着脑袋盯着老爷的脸看,就差没上手去试试老爷额头了。
“没大没小...”
“嘿嘿...”林贵咧嘴一笑,“老爷,小的从小跟你撒尿和泥在村里长大的,老爷你有了功名,拉小的到了江安,算算快三十年了。”
“真快...”林之远轻叹一声,“林贵,明后日就要开打了,最多半个来月,就可以回江安,你激动否?”
“那肯定激动,”林贵顾不得身上伤痛,激动手都扬了起来,“小的巴不得立马见到少爷!”
“要么说安平起小就与你亲,”林之远继续感慨,“你的少爷这些年过的苦啊...”
林贵激动的神色一收,脸色一下变的阴沉起来。
“你知道老爷,怎么着也是个前户部尚书不是,一介文人,这次回去,估摸又要当个啥官...”
“老爷!”林贵咬着后槽牙,“小的明白,上不了台面之事,小的手到擒来。”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林之远拍了拍林贵,“睡觉,老爷困喽...”
“老爷,小的都快五十了...”
“罗里吧嗦,你再大,在老爷眼中也是...”林之远侧过身子,“呼...呼...”
林贵嘴角扯了扯,他有一种感觉,如今老爷好像有些变了。
变的有些心黑了?不对,用老爷话说,心黑叫城府。
可老爷一直都很有城府啊,那变的是啥?
想不明白,林贵扭头望向帐外...
呃,帐帘挡着,外面啥也看不见,睡觉!
...
天还没怎么亮,耗子就惦着扫帚打扫庭院。
嘴里还小声哼唧着,“清早起来去拾粪...”
“回来不见俺的女人...”菜鸡拿着簸箕,屁颠跟在一旁跟着哼唧。
魏季背靠在灶房廊下,边瞅着耗子二人,边将袖子卷起来。
“季大哥,”方玲儿走至面前,“我来烧火。”
“成,”魏季转身走进灶房。
林安平一袭朝服走出厢房,老远见到打闹的耗子菜鸡二人,笑着摇了摇头。
今个是新帝第一天朝会,汉安侯府都起了个大早。
魏飞将把马车擦拭干净,给马洗涮完毕进院子,见爷已经起床,便快步走向灶间。
再出来时,便端着一盆热水来到廊檐下。
不远处,两个丫鬟你望我,我望你,她们自从进了侯府,总感觉跟个透明人一样。
对于这点,此刻打着哈欠下床的佟淳意表示不赞同。
他虽然也差不多是透明人,但夜深人静时,总有人会到他门外前来求药。
洗漱过后,喝了一杯早茶,魏季已做好早饭。
简单用餐后,魏飞已驱马车候在了府门外。
“爷,您慢点...”
林安平上了马车,魏飞轻轻一扬马鞭,车轮缓缓而动。
...
皇宫,寝宫之中,宁忠正小心翼翼为皇上整理龙袍。
宋高析身着云锦为底,金线绣章纹,领口与袖缘明黄缂丝边,腰束黄玉带,下坠双龙翡翠佩。
相比于登基所穿繁琐的裘冕,这身要简单许多。
没了繁琐,更衬出年轻帝王气象。
举手投足间,多了一丝锐芒内敛,给人一种深沉似海,难以窥测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