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阳没追那道泛金光的黑影。
他盯着看了三息,神雕也歪头盯着,一人一雕默契地交换了个眼神——现在不是搞神秘剧透的时候。证据在怀,时辰不等人,再耽搁下去,保不准金霸天又整出个“苏牧阳夜袭北岭、盗取邪教圣物”的新剧本。
“走。”他拍了拍神雕的翅膀,“今晚加餐,我请。”
神雕哼了一声,像是在说:你上次说请还是三年前啄了只野兔。
雪原上两人一雕全速南下,借着月光和星轨辨路,专挑沟壑密林穿行。油布筒用三层蜡封死,绑在胸口,外头罩着玄铁重剑的剑鞘压着,谁想抢?先过剑骨这一关。
黎明前,襄阳北门刚开一条缝,守哨的丐帮弟子就看见一头巨雕从天而降,爪子上抓着块青灰令牌往城楼一甩,啪地贴在门板上。
“苏少侠持黄夫人密令,紧急入城!”
话音未落,白衣身影已跃上城墙,落地无声,只留下一句:“带我去见郭大侠,事急。”
接应的是黄蓉亲点的红袖刀卫,二话不说领路穿巷。苏牧阳一路无言,手始终按在胸前油布筒上,像护着刚孵出的小鸡。
郭靖书房灯火未熄。
炭火将尽,郭靖坐在案前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睁眼,见是苏牧阳,立刻起身:“可带来了?”
苏牧阳解开封蜡,取出残卷,平铺案上。
黄蓉这时也到了,发髻微乱,显然是刚起身。她只扫了一眼,目光立刻盯在那枚盘蛇印鉴上。
“这纸……是西域‘千叠笺’,遇湿不烂,火烧只焦边。”她指尖轻抚纸面,“中原没人会做。”
郭靖皱眉:“印纹呢?”
“蛇首三鳞,尾绕双环,正是金轮旧部标记。”黄蓉抬眼,“而且你看这里——‘赏银五百两\/月’,这笔账法,跟当年蒙古西征时的密谍拨款格式一模一样。”
郭靖猛地站起:“果然是他!”
苏牧阳点头:“我在洞中亲眼见金霸天因这文件变脸,守卫反应激烈,机关层层设防,绝非伪造能骗过那么多人。”
神雕在一旁轻轻跺了下爪,像是在补票:我也作证。
黄蓉沉吟片刻:“但江湖耳目杂,若只咱们三人知道,难服众心。得公开。”
郭靖重重点头:“召集英雄大会,今日午时,议事厅见。”
消息像长了腿,半个时辰内传遍城内各大门派驻点。
午时刚到,襄阳议事厅已坐满七十二路豪杰。少林空智大师、峨眉静慧师太、昆仑掌门白羽子……连向来不出山的点苍双剑都来了。
黄蓉立于主位旁,扬声道:“今日召集诸位,为一件大事——还一人清白。”
底下嗡声四起。
“最近江湖传言,说我苏牧阳勾结魔教,图谋不轨?”苏牧阳站了出来,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今天我把话放这儿——谁再说这话,我不打他脸,我让他看证据。”
他将残卷展开,由丐帮长老递至各派代表手中。
少林空智接过一看,眉头紧锁:“此印与当年金轮法王所用一致,且笔锋走势有西域转腕之习,非中原笔法。”
峨眉静慧师太验过纸张后冷哼:“这等奸佞手段,倒是熟得很。”
眼看质疑渐消,忽有一人冷笑开口:“纸上写归写,谁能证明真是金霸天写的?万一是你伪造陷害呢?”
苏牧阳不恼,反而笑了:“好问题。那我问你——你知道‘蛇戒客’接头暗号吗?”
那人一愣。
“他们在醉虎楼三层,每逢初七、十七、二十七,酉时三刻,点一壶烫黄酒,两碟花生,靠窗坐。左耳戴铜蛇环的那位,才是真头目。”苏牧阳淡淡道,“你要是不信,现在就能去试试。”
全场寂静。
片刻后,昆仑掌门白羽子拍案而起:“我派人盯过他们!确有其事!”
郭靖这时踏前一步,声如洪钟:“诸位!我郭靖行走江湖四十载,看人或许不准,但信义二字,从未看错!此子若真投敌,我第一个斩他于枪下!今既查明真相,此人非但无罪,更是冒死取证、护我正道之人!谁再污蔑,便是与我郭靖为敌!”
话音落下,满堂肃然。
紧接着,掌声自角落响起。
先是点苍双剑,接着是丐帮八袋长老,最后全场轰然鼓掌。
一位年轻侠士冲上前,抱拳激动道:“苏少侠!我昨天还在酒馆骂你,我说你装模作样……我给你赔罪!”
苏牧阳扶住他肩膀:“骂得好,换我我也怀疑。江湖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现在,咱们该信的,是证据。”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多派掌门陆续上前,拱手致谢,有的递上兵器谱副本,有的奉上秘制伤药,甚至有人当场提出要送徒拜师。
黄蓉站在廊下看着,笑着对郭靖说:“从前叫他‘白衣剑修’,听着像画里人。现在嘛……”她顿了顿,提高嗓门,“该叫‘清谣公子’了!”
众人哄笑。
苏牧阳被围在中间,反倒最淡定:“别叫这名,听着像卖糖水的。”
傍晚,郭府偏院摆宴。
没有山珍海味,只有热汤面、炖羊肉、几坛老酒。众人席地而坐,谈笑风生。
神雕蹲在屋脊上,爪子里捏着半只烧鸡,吃得津津有味。
酒过三巡,峨眉一名女弟子怯生生问:“苏少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苏牧阳放下碗,认真道:“谣言能毁人,也能防人。我建议各派联合设立‘信使哨’,每日互通消息,真假立辨。不能再让一张纸,搅得江湖人心惶惶。”
郭靖闻言大赞:“此计甚妙!明日我就写信联络义盟,组建‘江湖舆情司’!”
黄蓉眨眨眼:“名字太正,不如叫‘辟谣办’。”
全场爆笑。
夜深,宾客散去。
苏牧阳回到房中,卸下重剑,盘膝调息。窗外月光洒进来,照在他胸前——那里空了,密令已交出,心却更沉。
他知道,这一战赢的是清白,输的却是天真。
江湖不是非黑即白,而是黑里掺白,白里藏黑。
但他也明白,从今天起,没人敢轻易动他。
因为背后站着的,不再是孤单一个苏牧阳,而是整个正道的公信。
他刚闭眼,门外传来脚步声。
黄蓉端着一碗参汤进来,放在桌上:“不喝点?”
“谢了。”他睁开眼,“您怎么还没睡?”
“我在想……”她忽然压低声音,“那个肩扛金光的东西的黑影,你真不打算查?”
苏牧阳沉默片刻,摇头:“现在查,就是分散火力。金霸天还在台前,幕后的人,更适合等风声过去再钓。”
黄蓉笑了:“聪明。不过你也别太累,明天杨过那边来信,说有事找你。”
话音未落,窗外一道白影掠过屋檐,似鹰非鹰,似鹤非鹤。
苏牧阳抬头,只见一片白色羽毛缓缓飘落,打着旋儿,正好落在参汤表面,荡开一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