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阳拇指蹭过炭笔末端,那抹淡紫非但没被擦去,反而像活过来似的,在指腹留下一道微麻的触感,像是有根细针顺着毛孔往里钻。他立刻缩手,眼神一凛。
“这玩意儿不对劲。”他把炭笔轻轻搁在石台边缘,不敢再碰,“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沾上这灰就成精了?”
杨过睁眼,目光扫来,没说话,只伸手虚悬在笔尖三寸处,掌心缓缓下压。空气仿佛凝住,一丝极细微的嗡鸣从笔尖渗出,像是有人在耳边用指甲刮瓷碗。
“梵烬灰。”杨过吐出三个字,眉头拧紧,“我以为这东西早就绝迹了。”
“梵烬?”苏牧阳皱眉,“听着像和尚烧完香的渣子。”
“差不多。”杨过冷笑,“是西域邪僧炼魂时,用九阴童子骨混着天外陨铁烧出来的灰。写密文、布阵眼都行,最恶心的是——它能‘记人’。”
“记人?”
“谁碰了它,它就能顺着气息反向追踪。”杨过瞥了眼小龙女,“你师母更懂这些阴门道。”
小龙女已闭目静立,指尖轻搭在拂尘银丝上,似在感知某种无形波动。片刻后,她睁眼:“里面有残念,极弱,但确实在动。不是死物,是‘活线’。”
“活线信标?”苏牧阳眯眼,“意思是,我们现在已经暴露了?”
“不光是暴露。”小龙女摇头,“它是诱饵。你越想查它,它越会引你往陷阱里走。刚才那句‘西岭子时献魂启钥’,就是冲着破译者来的幻觉诱导。”
苏牧阳低头看着那支炭笔,忽然笑了:“好家伙,金霸天这是玩心理战啊。知道我们会分析线索,干脆提前埋个‘钓鱼链接’,谁点谁中招。”
“那你打算怎么办?”杨过靠回岩壁,语气懒散,实则手已按在剑柄上,“一把火烧了,咱们换个山头?”
“换山头正中他下怀。”苏牧阳摇头,“他要的就是我们慌。现在跑了,等于告诉他:我们怕了,我们乱了,接下来他可以随便设局。”
“所以你打算将计就计?”小龙女问。
“不止。”苏牧阳弯腰,从袖中抽出另一支未用过的炭笔,咔嚓掰断,只留下半截笔杆,“我不仅要假读,还得让他以为我读得津津有味。”
他从怀中摸出一张黄符纸,掐诀一弹,符纸无火自燃,化作一道青烟缠上断笔。青烟缭绕中,那半截笔竟微微颤动,仿佛真有人在执笔书写。
“替身符配合低阶内力,模拟我在研究痕迹。”苏牧阳将“假笔”摆在原位,“他若在远处监控,看到的就是我在这儿熬夜破译,毫无防备。”
杨过挑眉:“然后你本人干嘛?总不能真在这儿耗到天亮?”
“我明天一早下山。”苏牧阳已开始解腰带,“换身打扮,装个游方道士。附近市集常有江湖杂贩出没,若这梵烬灰真流出来了,肯定有人见过。”
“你一个人去?”小龙女皱眉。
“人多反而惹眼。”苏牧阳从包袱里翻出一件灰布道袍,“再说,我又不是去打架,是去听闲话。江湖最大情报源是什么?茶馆赌坊厕所墙角。”
杨过忍不住笑出声:“你还真是把丐帮那一套学全了。”
“黄蓉教得好。”苏牧阳咧嘴,“她说过,谣言跑得比马快,但真相往往藏在最后一个打哈欠的人嘴里。”
小龙女不再反对,而是取出一卷银丝,指尖轻拨,银丝如蛛网般蔓延开来,缠绕岩棚四壁。每根丝线都泛着极淡的霜光,若有外力靠近,必会引发共振。
“寒霜丝结界。”她说,“三丈之内,呼吸可辨。”
杨过也起身,从怀中取出一枚铜螺,塞进苏牧阳手里:“微型听音螺,捏碎外壳就能传声,范围十里。别等到快断气才想起来用。”
“明白。”苏牧阳将铜螺藏入袖中暗袋,“要是我听见什么不该听的,第一时间喊你们。”
“还有。”杨过突然压低声音,“别碰任何写着‘免费测命’的摊子。上次我路过一个,算卦老头说我活不过今晚,结果半夜他被人用算盘珠子爆了头——明显是同行嫉妒。”
苏牧阳一愣:“这也能扯上江湖恩怨?”
“江湖嘛。”杨过耸肩,“算命的都说自己准,可准到最后,总得有人不准才行。”
三人短暂沉默,随即都笑了。
气氛松了一瞬,但没人放松警惕。
苏牧阳低头检查道袍,确认没有露出白衣一角,又将玄铁重剑用粗布层层裹住,背在身后,看起来就像个落魄游方。
“明日辰时出发。”他抬头,“市集开市早,我得赶在第一批摊主摆摊前混进去。”
“记住。”小龙女提醒,“你不是去破案的,是去‘闻风’的。谁卖灰、谁问价、谁脸色不对,都记下来。”
“尤其是那种看着特别老实、说话特别热情的中年男人。”杨过补充,“这种八成是卧底。我当年就被一个卖烤红薯的骗过,他说我面相孤苦,建议我出家,结果他是金轮教余孽,想让我皈依。”
“您这面相确实有点苦大仇深。”苏牧阳憋着笑。
“滚。”杨过抬脚作势要踹。
就在这时,那支“假笔”上的青烟忽然扭曲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了一口。
三人同时转头。
青烟恢复平静,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但苏牧阳注意到,符纸燃烧后的灰烬,原本是灰白的,此刻竟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紫色。
“他在试探。”小龙女轻声道,“发现你在‘看’,所以想确认你是不是真在破解。”
“那就让他继续看。”苏牧阳冷笑,“给他一场精彩直播。”
他走到石台前,故意拿起一块炭块,在地上画了几道歪斜符号,又装模作样地摇头,撕掉重来。动作夸张,像个百思不得其解的学究。
“演技不错。”杨过点评,“就是太浮夸,容易穿帮。”
“观众就爱看浮夸的。”苏牧阳继续演,“越看不懂,越觉得高深。”
小龙女却突然抬手,银丝微震。
“三丈外,气流有扰动。”
“动物?”苏牧阳停笔。
“不像。”她闭眼感应,“太规律,像人在刻意放慢呼吸。”
杨过冷笑:“来得还挺快。”
“别动。”苏牧阳低声,“让他们以为我们毫无察觉。”
他继续在地上划拉,嘴里还念念有词:“这算法不对……应该用八卦推演……对,先南后北……”
银丝再度轻颤,这次幅度更大。
“退了。”小龙女睁开眼,“刚才那股气息,往山下移了二十步,停住了。”
“果然是探子。”苏牧阳收手,脸上浮起一抹笑意,“看来我们的‘直播’已经上热门了。”
“你确定明天还能顺利下山?”杨过问。
“他们只会盯着这个据点。”苏牧阳摇头,“不会想到,我要走的是后山野径,那边连路都没有,但正好适合‘失踪’。”
“那你小心。”小龙女递过一个小瓷瓶,“里面是净尘粉,万一碰到不明灰烬,立刻撒上去,能暂时阻断追踪。”
苏牧阳接过,收入怀中。
岩棚内再次安静下来。
晨光仍未完全洒落,雾气依旧笼罩山体。
苏牧阳站在角落,手中握着那支改装过的炭笔残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没再说话,只是静静望着洞口方向,眼神沉静如水。
杨过盘坐石台旁,双目微阖,实则以内力感知周围气流变化。
小龙女十指轻拨银丝,结界无声运转。
三人形成守望闭环,静待天明。
远处,一只乌鸦掠过树梢,翅膀拍打声极轻。
苏牧阳忽然抬起左手,缓缓将听音螺更深地藏入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