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边缘的涟漪尚未散尽,苏牧阳的手已经按在了桌角那枚玉符残片上。
烫。
不是错觉,是实打实的灼热,像有人把烧红的铁钉塞进了他的掌心。他没动,眼神也没偏,只是指腹缓缓摩挲过玉符表面那道细如发丝的裂痕——这玩意儿从遗迹带出来时,杨过说过一句:“遇阴煞大阵,自会发热,若烫手,则阵已成三分。”
现在它快冒烟了。
他没喊人,也没拍桌子惊动全屋。江湖老话说得好:大事要静,小事才闹。他默默抽出一张空白竹笺,笔尖蘸墨,在灯下写下三行字:“青龙位增双岗,白虎线断火讯,玄武口闭闸三日。”字迹工整得像是抄经,半点看不出危机迫近。
写完,他卷起竹笺塞进神雕爪下的铜管里。神雕低头看他一眼,翅膀一振,穿窗而出,黑影划破夜幕,连风都没惊动。
屋里还是那个样,油灯昏黄,地图摊着,茶还冒着热气。但苏牧阳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开始变天了。
半小时后,杨过、小龙女、郭靖、黄蓉陆续到了。
没人说话。这种时候能被叫来,都不是来喝茶的。
“你发现什么了?”杨过靠在门框上,语气懒洋洋的,像刚睡醒,可眼睛一直盯着苏牧阳的手——那只手正捏着玉符残片,指尖微微发红。
苏牧阳没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块泛黑的布帛,轻轻放在桌上。黄蓉眉毛一跳:“这是……聚阴盟的祭旗碎片?”
“对。”苏牧阳把玉符残片搁在布帛上方。
一秒,两秒。
玉符边缘开始泛出微弱的红光,温度再次上升。
“它认得这东西上的气息。”苏牧阳说,“这不是普通的邪气,是‘阴煞真气’,只有金霸天那种级别的阵法才会引动。而且……”他顿了顿,“它现在不只是‘感应’,是‘共振’。说明对方已经在某地布阵,规模不小。”
郭靖皱眉:“可我们刚放出内乱消息,赤焰堂和寒尸谷打得不可开交,他们哪有空布阵?”
“正因为打得不可开交,才更要布阵。”苏牧阳冷笑,“你想啊,老大眼看手下要造反,第一反应是什么?不是谈判,是镇压。怎么镇压最快?血祭大阵,强行统合三派气机,一人失控,全员瘫痪。这招狠,但有效。”
黄蓉摸着下巴:“可万一这只是旧阵余波?或者……陷阱?”
“我也想过。”苏牧阳从袖中取出另一块布片,这次是从小龙女那儿借来的寒潭蚕丝巾,“我把它浸过寒潭水,再贴在这玉符上,要是自然波动,它不会有任何反应。”
他一放。
玉符纹丝不动。
“看,它只认阴煞气。不认水,不认火,不认人味儿。它现在发烫,只有一个解释——金霸天那边,阵眼已经点亮了。”
杨过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还真是把这破石头当成了眼睛。”
“比眼睛准。”苏牧阳收起玉符,“有时候眼睛还能骗人,这玩意儿认的是命格级邪气,想骗它,除非金霸天把自己炼成正道高僧。”
郭靖终于点头:“那就防。前线我亲自去,把巡逻缩到最小范围,改用单线联络,避免暴露目标。”
“不行。”苏牧阳摇头,“明面上,咱们得显得——啥也不知道。”
“演?”黄蓉眼睛亮了。
“不光演,还得演砸。”苏牧阳咧嘴一笑,“我们要让敌人觉得,苏某人还在醉酒吹牛,联盟内部一团和气,最好连鸡毛令都懒得发。这样他们才会放心大胆地继续布阵,不会临时换套路。”
杨过啧了一声:“你这哪是防范,是屠杀。”
“对。”苏牧阳拍桌,“我就等他把阵布到九成,然后一刀切断阵眼连线。到时候别说统合三派,能保住他自己不炸膛就不错了。”
小龙女轻声道:“可若他们提前发动呢?”
“那就更得防。”苏牧阳起身,走到墙边,从暗格里取出一叠薄石片,“这是我从遗迹带回来的‘听风石’,能感应百步内真气流动。我把它们埋在主营周围八个关键节点,一旦有大规模气机汇聚,立刻报警。”
他说着,亲手将石片分给众人:“郭大侠带两片去前线,黄帮主留两片在密室,师尊师母各一片,最后一片……”他握在手里,“我贴身带着。”
黄蓉接过石片,忽然笑出声:“你说你现在这状态,像不像个战术指挥官?”
“算了。”黄蓉摆手,“当我没说。反正你现在就是——草木皆兵,风吹草动都要查三遍。”
“聪明人不怕多疑,怕装明白。”苏牧阳把最后一张指令条交给神雕,“传令下去,所有外围哨点,明面减岗,暗地启用‘影桩’。”
杨过挑眉:“我十年前埋的那些木头人?你还留着?”
“不但留着,我还升级了。”苏牧阳得意一笑,“加了机关弹簧,定时移动,走路姿势跟你当年一模一样,连神雕看了都差点扑上去打招呼。”
众人一愣,随即哄笑。
笑声落下,气氛却更沉了。
因为谁都明白,笑得越轻松,绷得就越紧。
夜深了。
主营地外,巡逻次数明显减少,篝火熄了一半,看起来松懈得像个刚打完胜仗就开始享乐的营地。
但实际上,每一处暗哨都睁着眼,每一道防线都换了暗语,每一块听风石都被注入了真气,随时准备报警。
苏牧阳没睡。
他坐在案前,手里攥着那枚玉符残片,另一只手在地图上画圈。黑石寨、伏龙坡、寒尸谷……三个点被红线连成三角,中间画了个巨大的“阵”字。
小龙女端了碗热汤进来,轻轻放在他手边。
“喝一口。”她说。
他摇头:“等它凉了再说。”
她没走,只是站到他身后,伸手替他披上外袍。
“你比当年的过儿还会熬。”她说。
“他熬的是情,我熬的是命。”苏牧阳盯着地图,“我现在就怕一件事——我们防得住明枪,防不住暗鬼。”
话音未落,桌上的听风石突然轻轻震动了一下。
很轻微,像蚂蚁爬过。
苏牧阳的手猛地一紧。
他没动,也没出声,只是缓缓抬头,看向窗外。
山影如墨,风止树静。
但他的耳朵动了动。
刚才那一震,方向不对——不是来自外围,而是……主营内部。
他慢慢放下玉符,伸手摸向腰间的剑柄。
剑未出鞘。
可他的呼吸,已经停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