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阳接过灰衣人递来的《江湖纪闻录》,手指刚碰到书页,纸角那枚烧焦的印记就和他掌心的残皮对上了。他没说话,只是把两样东西并排放在火堆边的石板上,抬头看向围坐一圈的人。
“时间定了。”他说,“七月初七,子时三刻,寒鸦岭东麓。”
甲蹲在一旁,手里捏着一根树枝,听到这话立刻在沙地上画了个圈:“那就是说,还有六天。”
乙站在旁边,正检查自己的双刀刀刃,听见后直接插话:“六天够干十件事了!咱们现在就出发,趁他们还没布好阵,先摸进去把孩子抢出来!”
没人接话。
苏牧阳看了他一眼,拿起树枝,在沙地上画出一道陡坡:“寒鸦岭东麓临断崖,只有一条小道通上去。两边都是石头墙,走错一步就摔下去。你说怎么摸?飞上去?”
乙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甲用树枝点了一下东侧密林的位置:“这边能绕,但有沼泽。夜里看不清,一脚踩进去就出不来。”
苏牧阳点头:“所以不能硬闯。”
他把树枝折成三段,分别摆在三个位置。
“我们有三条路可走。”他开始说,“第一,正面打过去,吸引他们注意,主力从西侧林子里绕后偷袭祭坛。”
甲皱眉:“正面打就是送人头。对方肯定有埋伏,咱们一露头就得死一片。”
“第二条路,”苏牧阳继续,“派轻功好的人,提前一夜潜入,找到法阵核心,直接破坏。”
乙眼睛一亮:“这行!我轻功不错,我可以去!”
苏牧阳摇头:“你不适合。你太急,动静大。而且地宫入口机关多,不懂破解的人进去就是送死。”
乙撇嘴,但没反驳。
“第三条,”苏牧阳放下最后一段树枝,“我们在路上设伏。等他们押着孩子过来,半道截下来,不让他们进山。”
甲想了想:“这个最稳,但风险是——万一他们换路线呢?或者根本不是走这条路?”
“所以我们得知道他们从哪来。”苏牧阳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山川图卷,铺在地上压平,“这是我从古墓资料里抄的地形图。结合老驿卒的情报,他们大概率是从北面的黑水沟绕上来。那里有条废弃官道,隐蔽,适合车队通行。”
他用石子标出几个点:“我会安排一支小队,今晚就出发,在黑水沟沿线埋伏。一旦发现运输队伍,立刻传信。”
甲立刻接话:“我带北线的人去盯。”
“你负责联络。”苏牧阳说,“带队的是瞎龙。他经验丰富,耳朵比狗还灵。”
甲咧嘴一笑:“行,我这就告诉他。”
苏牧阳转向乙:“你去东岭十八寨,把能打的都叫上。准备两支接应队,一支在寒鸦岭西坡待命,一支藏在南边的老槐林。随时准备支援。”
乙收起刀:“明白!要不要我现在就走?”
“明天一早。”苏牧阳说,“今晚所有人加训一个时辰,练夜战配合。你们两个组,一组演攻方,一组演守方,反复推演突袭流程。”
人群里有人举手:“万一里面有人放暗号怎么办?比如吹哨、点火之类的?”
“那就定暗语。”苏牧阳说,“口令每两个时辰换一次。今晚开始,所有出口设岗,进出必须对口令。谁说错一个字,当场拿下。”
又有人问:“要是遇到陷阱呢?中毒了怎么办?”
“每队配一个懂医的。”苏牧阳看向角落里的药箱郎中,“你愿意教几招急救手法吗?比如中迷魂散怎么解,被麻筋粉沾到怎么处理。”
郎中点头:“可以。简单有效的方法,一个时辰就能教会。”
“那就今晚开课。”苏牧阳说,“受伤不是丢脸的事,救不回来才是。”
火堆噼啪响了一声。
苏牧阳站起来,环视众人:“我知道你们有些人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行动。没关系。我不指望你们多厉害,只要听命令,守纪律,别乱冲就行。”
他顿了顿:“我们不是去拼命的,是去赢的。”
甲忽然开口:“如果血祭已经开始呢?我们冲进去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也要冲。”苏牧阳声音很冷,“哪怕只剩一口气,也得打断他们的仪式。纯阳之血一旦滴进地宫,断龙石共鸣,整个禁地就会打开。到时候出来的不只是邪功秘籍,可能是几百年前封印的毒瘴、尸傀、甚至更可怕的东西。”
众人沉默。
乙握紧拳头:“那我们就更不能等了。明天我就带人去探路!”
“你去可以。”苏牧阳说,“但不准单独行动。必须两人一组,每隔半个时辰发一次信号。发现异常,立刻撤退,不准逞英雄。”
乙点头:“知道了。”
苏牧阳拿起树枝,在沙地上重新画了一遍地形图。他把寒鸦岭分成四个区域,每个区域标上代号。
“A区是主祭坛,b区是通道,c区是埋伏点,d区是撤离路线。”他一边画一边说,“进攻信号是三声短哨。听到就动。撤退信号是一长两短。不管发生什么,听到就必须撤。”
甲掏出个小本子开始记。
“还有。”苏牧阳补充,“所有人换装。灰色劲装,不带反光饰物。鞋子包住脚踝,防止刮伤。武器裹布,减少声响。”
乙挠头:“这么麻烦?”
“这不是打架。”苏牧阳看他一眼,“这是打仗。”
火光映在他脸上,眼神很沉。
“我们面对的不是一个两个高手,是一个组织。他们有计划,有后备,有后手。我们只能靠更快、更准、更团结。”
他弯腰捡起一块石头,轻轻放在代表祭坛的位置。
“他们的目标是开启地宫。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阻止他们拿到孩子,毁掉法阵。”
甲合上本子:“那行动计划叫啥名?总不能一直叫‘救人行动’吧?”
苏牧阳想了想:“就叫‘断钥计划’。”
“断钥?”乙念了一遍,“钥匙的钥?”
“对。”苏牧阳说,“他们是想用人当钥匙开门。我们就把这把钥匙——斩断。”
人群里响起低低的喝彩声。
苏牧阳没笑。他蹲下身,用树枝在沙地上继续勾画兵力分布,嘴里还在交代细节:“明日辰时集合,分组训练。未通过夜行测试的,留在营地守后方。受伤未愈的,不准参战。我不要烈士,我要活着回来的人。”
甲拍拍身边的位置:“来,咱们再推一遍西侧突袭路线。”
乙凑过去,指着林区边缘:“如果这里有个岗哨怎么办?”
“那就让他睡过去。”药箱郎中插话,“我带了几包安神香,混在风里飘过去,半个时辰内不会醒。”
“好。”苏牧阳点头,“这类物资统一调配,作战前两小时发放。”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今天就到这里。所有人回去休息,明早六点准时开练。”
人群开始散去。
甲留下没走,低声问:“你觉得……他们会留后招吗?”
苏牧阳望着火堆,没回答。
远处,神雕站在剑柄上,翅膀微微抖了一下。
苏牧阳低头看着沙地上的图,手指慢慢划过东麓小道的位置。
他的指尖停在一处拐角。
那里本该是平地,但他记得铁匠说过“那女人推车经过时,轮子陷了一下。”
他抓起一把细沙,撒在那个点上。
沙粒落下时,发出极轻的一声“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