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容坊刚开门，铜铃还没晃够三响，就见街口尘土飞扬，一头毛色油光水滑的黑驴颠颠跑来，驴背上跳下个穿着青布短褂的汉子，怀里还紧紧抱着个陶瓮，进门就喊：“苏掌事！可算逮着你了！”
苏月正低头给新调的桃花膏装盒，闻言抬头，见是城郊养蜂的王三郎，忍不住笑：“王大哥这是把家底子都驮来了？你那蜂蜜不是刚被张大户包圆了吗？”
王三郎把陶瓮往柜台上一放，抹了把额头的汗，嗓门亮得能震落房梁灰：“别提张大户了！他家小娘子用了你家的珍珠粉，说比敷十斤蜂蜜还管用，硬是把剩下的蜜钱都拿来买胭脂了！”他掀开陶瓮盖子，一股清甜带着暖意的香气漫开来，“这是我特意留的冬蜜，最是浓稠，想着你这儿调膏子能用，就是……”
他搓着手，眼神往门口那头黑驴瞟了瞟，有点不好意思：“我家那老婆子念叨着要添头驴拉磨，可手里实在没现银，能不能……用这瓮蜜，再加上我这驴，换你家两盒驻颜膏、三盒香粉？”
这话一出，正在挑选眉黛的几位贵女都停下了手，掩着嘴笑。靠窗坐着的柳员外家娘子打趣：“王大哥，你这驴看着壮实，怕不得值十盒驻颜膏？苏掌事可是要吃亏喽！”
苏月忍着笑，绕着黑驴转了一圈。这驴确实养得好，皮毛黑得发亮，眼睛圆溜溜的，见人看它，还温顺地甩了甩尾巴，竟半点不怯生。她回头看向王三郎：“王大哥，你这驴通人性吗？我这儿是美容店，可不是驴棚，总不能让它在店里待着吧？”
“通！太通了！”王三郎拍着胸脯保证，“它叫墨墨，能听懂‘走’‘停’‘不许叫’，还能帮着拉东西！你要是嫌它占地方，我天天早上来牵它去城外吃草，晚上再来接，绝不耽误你做生意！”
墨墨像是听懂了主人的话，往前凑了凑，用脑袋轻轻蹭了蹭苏月的手背，软乎乎的触感让她心头一暖。她转回头，故意板着脸：“驻颜膏成本高，香粉也是用新采的鲜花做的，你这驴加蜂蜜，顶多换两盒驻颜膏、两盒香粉。”
“再加一盒！就一盒！”王三郎急了，“我家小闺女盼你家的玫瑰香粉盼了半个月，苏掌事你就行行好，墨墨还能帮你拉货呢！上次你进的那些花瓣，雇车不得花钱？墨墨力气大，一趟就能拉回来！”
苏月还没说话，一旁的丫鬟青黛先忍不住了：“掌事，这驴看着真乖，而且冬蜜调膏子最好了，咱们也确实缺个拉货的帮手，不如就答应了吧？”
周围的贵女们也跟着起哄，柳娘子笑道：“苏掌事，这可是奇货可居啊！一头会听话的驴，说不定还能成你悦容坊的活招牌呢！”
苏月被逗得笑出声，点头应道：“行！就依你！不过得说好，墨墨要是在店里捣乱，我可是要扣你香粉的！”
王三郎喜出望外，连忙点头：“放心！墨墨比我还懂事！”
苏月让青黛去取货，自己则从柜台里拿出一小罐刚调好的桂花膏，挖了一点抹在手心，递到墨墨嘴边：“来，墨墨，尝尝你的‘工钱’。”
墨墨凑过来闻了闻，伸出舌头舔了舔，眼睛顿时亮了，还想再舔，却被苏月笑着躲开：“这是给人用的，可不能给你当糖吃。以后好好帮我拉货，我给你准备新鲜草料。”
墨墨像是听懂了，乖乖地往后退了两步，站在门口当起了“门神”，引来不少路人围观。有路过的小娘子好奇地问：“苏掌事，这驴是你家的？真听话！”
“刚换的！”苏月笑着回应，“以后悦容坊拉货就靠它了，各位要是看到一头驮着鲜花、香料的黑驴，那就是咱们家的墨墨啦！”
正说着，门口又进来一人，却是经常来定制香露的李公子，他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墨墨，惊讶道：“苏掌事，你这悦容坊怎么还养上驴了？莫不是要开个‘驴奶美容馆’？”
这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苏月也笑：“李公子想多了，这是咱们的‘运输大队长’。不过你倒提醒我了，驴奶确实有滋养肌肤的功效，说不定以后真能整个驴奶皂试试。”
李公子来了兴趣：“那我可得第一个尝尝鲜！对了，我上次定制的薄荷香露好了吗？天热了，正好用。”
“早给你准备好了！”青黛连忙从里屋拿出一个精致的琉璃瓶，递给李公子，“掌事特意多加了些薄荷精油，提神醒脑，还能防蚊虫。”
李公子接过香露，打开闻了闻，满意点头：“还是苏掌事懂我！多少钱？”
“照旧，一贯钱。”苏月刚说完，就见墨墨突然往前凑了凑，对着李公子的衣袖嗅了嗅，然后抬起头，“昂”地叫了一声，声音洪亮却不刺耳。
众人都愣了，李公子更是哭笑不得：“这驴莫不是也想讨香露喝？”
苏月忍着笑，拍了拍墨墨的脑袋：“别闹，李公子是贵客。”她转头对李公子道，“看来墨墨也喜欢你这身上的味道，以后你可得常来看看它。”
李公子笑着付了钱：“那是自然，既能拿到香露，又能看这么通人性的驴，何乐而不为？对了，下次我带些上好的草料来，给墨墨加个餐。”
送走李公子和王三郎，青黛忍不住感慨：“掌事，今天可真有意思，用香粉换了一头驴，还成了活招牌。”
“这叫机缘巧合。”苏月笑着整理柜台，“墨墨看着结实，以后拉花瓣、药材确实方便，省了不少运费。而且咱们悦容坊，本来就该多点新鲜事，这样才有意思嘛。”
正说着，门口的墨墨突然又“昂”了一声，朝着街口的方向望去。苏月顺着它的目光看去，只见一群小娘子簇拥着一位夫人走来，正是前些日子来做过面脂的王夫人。
王夫人一进门就笑道：“苏掌事，我听说你这儿来了个宝贝，特意来看看。”她走到墨墨跟前，仔细打量了一番，赞道，“这驴确实精神，还这么听话，苏掌事真是好福气。”
“夫人过奖了，就是个帮忙的伙计。”苏月笑着请王夫人坐下，“今天想来点什么？新到了一批玉簪花，做面脂最是滋润。”
王夫人坐下，眼神却还在墨墨身上：“玉簪花面脂要一盒，再给我来两盒玫瑰香粉。对了，苏掌事，你这驴能不能借我用用？我家那小孙子最喜欢小动物，想让它去我家院子里待一天，让孩子玩玩。”
苏月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当然可以，不过得跟墨墨商量商量。”她转头对墨墨道，“墨墨，王夫人想请你去她家做客，行不行？”
墨墨眨了眨眼睛，往前凑了凑，用脑袋蹭了蹭王夫人的手，像是在点头。王夫人喜出望外：“真是通人性！苏掌事，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待它，晚上就让人给你送回来。”
苏月叮嘱道：“那麻烦夫人了，别让它乱吃东西，尤其是香料、膏子这些，可不能让它碰。”
“放心吧！”王夫人笑着付了钱，让人牵着墨墨走了，临走时，墨墨还回头对着苏月“昂”了一声，像是在告别。
看着墨墨的背影，青黛笑道：“掌事，咱们这墨墨可比伙计还管用，刚来了就帮着拉生意了！”
苏月笑着摇头：“这小家伙，倒是会讨喜。”她低头看着柜台上的陶瓮，冬蜜的香气萦绕鼻尖，“行了，别光顾着说驴了，赶紧把这冬蜜处理一下，调几盒蜜润膏出来，说不定下次还能换点别的好东西呢！”
悦容坊里的铜铃又响了起来，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柜台的膏脂、香粉上，折射出五彩的光。苏月想着墨墨刚才的模样，想着那些来捧场的客人，嘴角的笑意就没停过。她的悦容坊，从来都不缺新鲜事，而这些突如其来的小意外、小惊喜，正是悦容坊最动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