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目光在那则关于“无名英雄”的报道上停留了几秒,心里有些微妙。
他早已习惯隐藏在人群之中,这种被无形关注的感觉让他不太自在,哪怕根本没人知道他是谁。
他摇摇头,加快脚步离开报刊亭,将可能带来的纷扰甩在身后。
梁老的话语还在他脑海中回响。
“不妄动”、
“顺势而为”、
“找到关键点轻轻一推”……
这些词仿佛带着某种韵律,在他思维中激起新的波澜。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只想着如何硬碰硬地找出并摧毁“幻狐”的每一个陷阱节点。
那样太被动,效率低,还容易被对方利用,甚至再次落入陷阱。
“幻狐”的核心是散布恐慌,制造混乱的“势”。
那么破解的方法,就不该是去对抗每一股混乱的“水流”,而是……去改变这“水流”的流向,或者,让制造“水流”的源头自食其果。
一个计划的雏形在他心中逐渐清晰。
这需要更精细的操控、更深的理解,但听起来,远比之前那种硬扛的方式更省力,也更聪明。
他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闭上眼睛,缓缓呼吸。
“不争”符文自然运转,让他如墙角石砾般隐入环境,毫不引人注目。
同时,“知”字符文开始发动。
这一次,他不再是“搜索”那股阴冷精神力的源头,而是去“感知”空气中弥漫的恐慌、猜疑的“情绪流”。
就像之前感知地下水流向、化学泄漏那样,他尝试用“水”字符文的渗透特性,去触摸这些无形却真实存在的负面情绪。
过程比想象更难。
情绪不像水流有明确的物理规律,它们杂乱、交织、瞬息万变。
陈默感觉自己的意识如一叶小舟,飘荡在浑浊的情绪浪潮中,稍有不慎就可能迷失。
他立刻想起梁老的教诲,不再试图“对抗”或“控制”这股浪潮,而是放松心神,去“理解”和“顺应”它流动的规律。
渐渐地,在一片混沌的恐慌情绪中,他捕捉到了几缕异常“丝滑”和“锐利”的流向。
这些情绪被一股外来的、阴冷的力量巧妙引导、放大,如同浑浊河水中注入的暗流。
找到了!
“幻狐”操纵情绪的痕迹!
陈默没有沿着痕迹反向冲击,那会立刻惊动对方。
他只是小心翼翼地附上一丝极微弱的“水”之感知,如同在水流中放下一个几乎无重的浮标,默默追踪其最终汇聚点。
精神力的消耗依然不小,但有了明确目标和方法,不再是漫无目的地硬抗,效率明显提高,心神也不再那么疲惫。
追踪持续了近一个小时,陈默的额头渗出细密汗珠,眼神却越来越亮。
最终,所有负面情绪的暗流,都隐隐指向片区边缘一栋有些年头的居民楼。
更准确地说,是其中某个拉着厚厚窗帘的房间。
“果然……躲在这种地方。”
陈默睁开眼,长长吁了口气。这种远程精确定位,对现在的他来说负担依然很大。
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继续耐心等待,反复推演计划。
直到夕阳西下,天色渐暗,居民楼亮起万家灯火,那个目标的窗户后,也透出一点微弱的光。
时机到了。
陈默站起身,再次确认方位,然后像普通路人一样,不紧不慢地朝那栋楼走去。
他绕到楼后,找了个视觉死角,确保周围无人注意。
他闭上眼睛,集中全部精神。
“知”字符文全力运转,不再大范围扫描,而是如精准的手术刀,聚焦于那个房间,分析内部那股阴冷精神力的流转模式、频率强弱的变换节点。
就像观察精密仪器的内部运转,寻找那个最关键的、一触即发的齿轮。
同时,“水”字符文悄然发动。
但这一次,它操控的不是有形的液体,而是那被“幻狐”散布引导的无形恐慌情绪!
过程极其精妙,对“水”的掌控要求极高。
陈默感觉自己正用精神力的丝线,编织一张无形之网,小心嵌入对方营造的情绪浪潮中,不激起丝毫波澜。
他回忆梁老关于“水”的特性——处下、迂回、渗透。不再试图堵塞或驱散负面情绪,而是极轻柔地、顺着“幻狐”自己设定的流转规律,如疏导水流般,将一部分被刻意放大扭曲的恐慌情绪,悄悄地、一丝丝地……引导回去。
引导向那个散发它们的源头!
这不是硬碰硬的能量对抗,而是更高明的、基于对“势”的理解和利用。
是“无为”之下的“有为”!
房间内,“幻狐”正沉浸在操纵他人情绪的快感中。
她通过特定媒介(可能是网络论坛,或是某种异能放大器),享受着远方传来的恐惧慌乱,感觉自己强大无比。
然而渐渐地,她感到一丝不对劲。
原本如臂指使的负面情绪流,出现细微滞涩和……回流?
像自己呼出的气,有一部分莫名被吹回鼻腔。
起初以为是错觉,但那不适感越来越清晰。
原本施加于外的恐惧、怨恨、猜疑,竟开始反过来缠绕她自己!
她试图加强控制,更猛烈地推出情绪,但不知为何,她释放的力量越多,反弹回来的就越是汹涌扭曲!
“怎么回事?!”
她心中一慌,冰冷的不安蔓延开来。
眼前的屏幕(或异能媒介)开始扭曲变形,那些由她散布的恶毒言语和暗示,仿佛变成实质的诅咒扑来!
耳边响起无数放大版的哭喊、咒骂、尖叫——
而这些声音,都带着她自己的精神印记!
“不……不对!停下!”
她惊恐地试图切断联系,停止能力运转。
但已经晚了。
陈默在外界,通过“知”字符文敏锐捕捉到对方力量运转那一瞬的紊乱和恐慌!
就是现在!
他眼中精光一闪,一直小心维持引导的“水”之力,顺着对方自身力量回收紊乱的“势”,如决堤洪水,将积累了许久、被加倍奉还的恐慌怨念,猛地“推”了回去!
这不是攻击,而是……助推!
是利用对方自己的力量和营造的“势”,完成最终反击!
“呃啊——!”
房间内,“幻狐”发出一声凄厉尖叫,仿佛被无数无形噩梦之手拖入深渊。
她感觉自己构建的精神世界瞬间崩塌,那些用来折磨他人的幻象恐惧,以百倍强度反噬其身!
她看到无数扭曲面孔扑来,听到最恶毒的诅咒在耳边炸响,冰冷恐惧攥紧心脏!
她拼命挣扎,精神力疯狂暴走,却在自我编织的恐怖幻境中越陷越深!
最终,她承受不住可怕反噬,眼睛一翻,直接瘫软在地,身体不时抽搐,嘴角流出白沫,精神遭到重创。
楼外,陈默缓缓收回精神力,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却异常明亮。
成功了!
没有激烈对抗,没有巨大消耗,他只是看准时机,在关键位置轻轻“推”了一把,对方就被自身力量吞噬。
这就是……以柔克刚?这就是……无为之道?
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感和明悟涌上心头。
他对“水”和“知”的理解,在这一刻又加深一层。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栋居民楼,不再停留,转身融入夜色。
这一次,他离开的脚步格外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