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执掌凤印,统领六宫事务,尚宫局自然也在其辖制之下。
近日,尚宫局新分来一批训练完毕的宫女,因需学习尚宫局的具体规矩和差事,故而虽与先前各宫分去的宫女是同一批入选,当差却晚了些时日。
皇后身边的心腹大宫女若水,心思缜密,在调教这些新宫女时,格外留意她们的背景关系。
很快,她便注意到一个名叫秋萍的宫女,做事还算伶俐。
更重要的是,偶然间听得她与同伴闲聊,竟提及自己与长乐宫容婕妤身边那位名唤绿斐的宫女是来自同一个村子的同乡,且自幼相识,关系甚为亲厚。
若水觉得此事或有文章可做,便立刻回禀了皇后。
皇后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和切入点,去探听长乐宫的真实情况以及容欢卿的底细。
“哦?竟是如此巧合?既然是同乡旧识,在这深宫里便是难得的缘分了。若水,这个秋萍,你多留意着些,瞧瞧她是否机灵、是否懂得分寸。”
若水会意,应道:“奴婢明白。”
经过几日观察,若水回禀那秋萍虽不算顶聪明,却也懂得看人眼色,且似乎对能分配到尚宫局感到十分庆幸和珍惜。
皇后闻言,点了点头:“既如此,便给她些甜头。将她调至近前做些轻省体面的活计,赏赐些东西,让她知道忠心为本宫办事,自有她的好处。”
“是。”若水领命而去。
很快,秋萍便发现自己的差事变得轻松又光鲜,甚至还得到了皇后娘娘身边若水姐姐的几次夸赞和赏赐,顿时受宠若惊,对皇后感恩戴德,做事愈发小心翼翼,只想牢牢抓住这突如其来的机遇。
见火候差不多了,一日,若水便将秋萍叫到跟前,“秋萍,听说你与长乐宫容婕妤身边的绿斐是同乡?”
“回若水姐姐,是的,奴婢与绿斐自幼一同长大。”
“那便好。在这深宫里,能有个知根知底的旧相识互相照应,是福气。容婕妤如今身怀龙裔,圣眷正浓,她身边伺候的人自然也是极得脸的。你既与绿斐有这层关系,平日无事时,也该多走动走动,叙叙乡情才是。毕竟……在这宫里,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你说是不是?”
秋萍并非愚钝之人,立刻听出了若水话中的深意。
这是让她借着同乡之名,去接近绿斐,打探长乐宫的消息。
她心中一时有些慌乱,但想到皇后的重用和若水的暗示,那点犹豫很快便被压了下去。
她连忙低下头,恭敬地应道:“若水姐姐说的是,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容欢卿的生辰宴如期而至。
此时她已有近四个月的身孕,原本纤细的腰身已显露出圆润的弧度,宫装之下,小腹微微隆起,虽还不算十分明显,但已能让人一眼便知其中正孕育着皇家的子嗣。
宴设于御花园中景致极佳的水榭,虽非前朝大宴那般隆重,却也精致非凡。
太后也亲自光临,足见对此宴的重视。
后宫嫔妃无论心中作何想,皆盛装出席,笑语嫣然,将场面烘托得热闹非凡。
容欢卿身着面料柔软宽松的绯色宫装,既不失喜庆,又舒适地包裹着孕肚。
她妆容清淡,却因孕中滋养和系统加持,肌肤莹润透光,眉眼间流转着一种柔和而夺目的光辉,在一众珠环翠绕的妃嫔中,反而更显独特动人。
她唇角含着恰到好处的浅笑,接受着众人的祝贺,一举一动皆从容得体。
宴席之上,丝竹悦耳,歌舞翩跹。
皇帝坐在主位,容欢卿因是寿星且身怀龙裔,座位被特意安排在他身侧,待遇殊荣可见一斑。
皇后面带微笑,贵妃苏晚意则强压着嫉恨,偶尔瞥向容欢卿那隆起的腹部,眼神复杂。
酒过三巡,贵妃忽然嫣然一笑,起身对着皇帝和容欢卿道:“陛下,今日是容婕妤芳诞,臣妾特意准备了一份贺礼,望能博陛下与婕妤一笑。”
萧衍心情颇佳,点头允准:“贵妃有心了。”
苏晚意拍了拍手,只见乐声一变,变得婉转缠绵。
一名身着水绿色轻纱舞衣,身段窈窕曼妙的舞姬翩然步入殿中,随着乐曲翩翩起舞。
那舞姬面覆轻纱,看不清全貌,但露出的那双眼睛,竟与容欢卿有五六分相似。
更重要的是,她的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甚至那微微侧首的角度,都像是在刻意模仿容欢卿平日里的神态风韵,只是更添了几分舞姬的柔媚与风尘气。
殿内顿时安静了几分,不少人都看出了端倪,目光在那舞姬和容欢卿之间来回逡巡,神色各异。
容欢卿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目光落在那舞姬身上,心中已然明了,她自然知道这舞姬是谁——正是那沦落教坊司的庶妹,容婉柔。
贵妃这一招,不可谓不毒。
找一个与容欢卿容貌相似、且是她仇人之女的人来模仿她,既是在提醒容欢卿不堪的出身和过去,更是用一种极其羞辱的方式,暗示容欢卿与歌妓无异,企图分走皇帝的注意,恶心她。
一曲终了,舞姬盈盈拜倒,声音娇柔:“奴婢参见陛下,参见各位娘娘。”
“抬起头来。”萧衍果然被吸引了,开口道。
舞姬缓缓抬起头,揭下面纱,露出一张与容欢卿确有几分相似、却更显媚态的脸。
她眼波流转,怯生生又带着勾引地望了皇帝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何处当差?”萧衍问道,目光并未离开。
“回陛下,奴婢……柔儿,原在教坊司习舞。”她声音放得极柔,带着刻意的颤音,模仿着容欢卿初承恩宠时的娇怯。
贵妃适时笑道:“陛下,这丫头臣妾瞧着伶俐,舞也跳得好,更重要的是,臣妾觉得她与容婕妤倒有几分缘分,瞧着亲切。不若就将她留在宫中,闲暇时也能给陛下和姐妹们解解闷?”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容欢卿。
容欢卿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露出一丝温和的浅笑:“贵妃娘娘说笑了。不过是眉眼间略有几分相似罢了,天下之大,人有相似也是常事。至于去留……但凭陛下圣裁。”
她轻轻抚摸着腹部,姿态雍容,全然未将对方的挑衅放在眼里。
她这般反应,倒显得贵妃有些小家子气了。